“今天……工作还顺利吗?”张俪试探着开口,试图寻找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或许是想从我这里旁敲侧击,了解许锦天那边“商业活动”的进展,或者,仅仅是出于一种维系表面和平的本能。
“还好,老样子。”我淡淡地回答,舀了一勺汤,慢慢地喝着。味同嚼蜡。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封闭了,只留下内心那片冰冷的清醒。我知道,此时此刻,在某处,“老猫”和他的人应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许锦天这条毒蛇,或许正志得意满地准备进行他人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致命的“交易”。命运的齿轮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咬合,发出即将尘埃落定的轰鸣。
“哦……那就好。”张俪低下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放在桌下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那个她与许锦天保持联系的、肮脏的纽带。她在等他的消息吗?在期待着他的“成功”,以及成功后许诺给她的、那虚幻的自由和奢华?
想到这里,一股混合着恶心和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看着她在我不经意(实则刻意)的“缓和”姿态下,那稍稍放松的、甚至眼底可能重新燃起一丝侥幸的的神情,只觉得无比荒谬。她根本不知道,她所期待的一切,连同她现有的这个看似稳固的巢穴,都将在不久之后,被她自己亲手引来的风暴彻底摧毁。
这顿饭,吃得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咀嚼的声音,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旦旦偶尔的童言稚语,都清晰得刺耳。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这张餐桌的宽度,更是一道由谎言、背叛和即将到来的审判所构筑的、无法逾越的深渊。
我仔细观察着她。观察她强装镇定下,那眉宇间无法完全掩饰的一丝焦躁(是因为许锦天没有按时联系她吗?);观察她对我偶尔投去的、带着揣测和一丝讨好意味的目光;观察她给旦旦夹菜时,那显得有些刻意和笨拙的温柔……所有这些细节,都像一把把刻刀,将“虚伪”二字,更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也让内心那片冰冷的决绝,变得更加坚硬。
我想起了孩子生日时,她穿着露背短裙和许锦天在一起,手里的蛋糕插着“亲爱的”蜡烛,而家里,孩子却攥着皱巴巴的草莓蛋糕画哭到睡着。想起了她因为与情人约会而忘记接孩子,让旦旦孤零零在校门口哭泣。想起了在外公的葬礼上,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陌生香水味……一桩桩,一件件,如同默片般在脑海中回放,与眼前这幅她努力扮演的“贤妻良母”画面重叠,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和讽刺意味的画卷。
这,就是我爱了多年、共同孕育了生命的女人。这,就是我所谓的“完美家庭”。
内心那片冰封的湖面之下,并非没有波澜。有对过往美好幻影彻底破碎的痛楚,有对眼前这个即将万劫不复的女人的、一丝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近乎怜悯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苍凉和疲惫。
漫长的晚餐,终于接近尾声。旦旦吃饱了,跳下椅子,跑去客厅玩他的玩具火车。餐桌上,只剩下我和张俪,以及满桌的残羹冷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