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更加不安。她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碗筷,动作有些慌乱,盘子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没有动,依旧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远远近近,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又像是散落在人间的、冰冷的星辰。
“我……我去洗碗。”她低声说了一句,端着盘子快步走向厨房,像是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离开的背影。
我知道,这顿“最后的晚餐”已经结束。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试探,所有心照不宣的告别,都已在这看似平静的餐桌上完成。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那必然到来的,崩塌的时刻。
我坐在渐深的暮色里,听着厨房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那声音熟悉又陌生。这个家,曾经充满了这种日常的、温馨的声响,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味道。
我缓缓站起身,没有去厨房,也没有去客厅陪儿子。而是转身,走进了书房。
关上门,将外面的一切声响隔绝。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映进来的、城市的不夜之光,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我走到窗前,和昨夜一样,望着楼下那片沉静的夜色。但我知道,此刻的平静之下,正涌动着决定许多人命运的暗流。
“最后的晚餐”已经吃完。
接下来,该上演的,就是血色淋漓的真相,和无可挽回的……审判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片冰冷的坚硬,似乎又厚重了几分。
安静地等待吧。等待黎明到来之前,那最黑暗,也最彻底的……破碎。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最后的晚餐”结束后,家里的气氛并未因为那顿表面平静的饭食而有丝毫缓和,反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种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张俪收拾完厨房后,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地待在客厅,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目光却几乎没有聚焦在屏幕上。她的耳朵,似乎始终在捕捉着手机的动静,手指也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亮、又熄灭。
她在等。等那个注定不会再响起的,来自许锦天的电话或信息。
我则待在书房,门虚掩着,既能留意外面的动静,也保留着一方独处的空间。我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偶尔看向手机上时间的动作,证明着我内心的波澜并非完全静止。
加密频道一直安静着。“老猫”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在此时此刻,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意味着行动正在按计划进行,没有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墙上的挂钟,时针缓缓指向了晚上九点。
就在这时,客厅里,张俪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她惯用的铃声,而是一种更为急促、陌生的铃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来了!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在瞬间绷紧,注意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客厅的方向。
张俪几乎是秒接了电话,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却又难掩急切和某种隐秘期待的颤抖:“喂?……锦天?”
她果然是在等他。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显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隔着一小段距离和门板,我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听到一个模糊的、语速极快的男声,声音里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