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第二场考经义与策论。
晨光透过考棚的竹帘,在林珩的案几上投下斑驳光影。
经义题目出自《尚书·洪范》,林珩略一思索便提笔作答。
这些时日林如海的特训成效显著,破题承转间已颇有几分探花郎的风采。
待翻到策论题时,他眉梢微挑——
“州县积谷备荒,何以使官仓不虚?”
竟是再寻常不过的民生题目。
林珩唇角微扬。
比起县试那道直指田亩隐漏的敏感考题,这道题简直温和得过分。
他忽然确信,当初那道题,果然是有人特意安排。
笔锋轻转,他规规矩矩写下:
“备荒之要,首在稽查...”
没有标新,只老老实实引经据典,从“常平仓”沿革说到“社仓”利弊,最后以“严考成、明赏罚”作结。
写完通读一遍,连自己都觉得平淡无奇。
但林珩知道,这才是府试该有的“稳”字。
破题方正,论证绵密,收束圆满,恰如林如海所教:
“不求奇险,但求滴水不漏。”
......
考场之外。
府学明伦堂内,李文渊正与扬州知府对弈。
“李大人不去监考?”知府落下一子。
李文渊轻笑:“本官此行只为观风,岂敢干扰地方科举?”
说着状似无意地瞥向窗外,“听说今科有位十二岁的县试案首?”
“林珩?”
知府会意,“那孩子答卷素来快,这会儿怕是已经写完了。”
正说着,忽见林珩走出考棚,在院中梧桐树下闭目养神。
阳光透过叶隙,在他青衫上洒下细碎金斑。
李文渊眯起眼睛:“倒是沉得住气。”
......
九日后,放榜之日。
朱漆榜单前人头攒动。
林珩站在外围,忽听一阵骚动——
“又是他!”
“林家子连中两元!”
抬眼望去,“林珩”二字果然高悬榜首。
这次朱批更简练:“文理明通,取为案首。”
福安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脸上涨得通红。
“表少爷!中了!又是案首!”
林府大门前,管家林忠早已领着众仆列队相迎。
见林珩的马车驶来,林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自打起车帘。
“恭喜表少爷再夺案首!”
林忠声音发颤,皱纹里都沁着喜色,
“老爷在书房等您。”
林珩整了整衣冠,靛青色直裰上还沾着府学前的尘土。
穿过垂花门时,西厢房窗纱后闪过一抹浅色身影。
林珩脚步微顿,见黛玉躲在湘妃竹帘后,正悄悄朝他眨眼。
她手里举着个泥金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案首”二字,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娃娃脸。
林珩险些笑出声,忙以袖掩唇轻咳一声,朝她比了个“晚些说”的手势。
黛玉会意,纤指在唇边一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猫儿似的缩回窗后。
......
林珩轻叩书房门扉,里面传来林如海沉稳的声音:
“进来。”
推门而入,只见林如海端坐在黄花梨木书案后,案头摊着几份奏折模样的文书。
窗外斜阳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侄儿见过伯父。”
林如海转过身来,眉间川字纹难得舒展:
“案首捷报我已收到。”
他指了指案头茶盏,“坐下说话。”
青瓷盏中茶汤澄碧,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林珩双手捧起茶盏,热气氤氲中听见伯父道:
“连中两元,在扬州府也算少见。”
“侥幸罢了。”
林珩指尖摩挲着盏沿,“若非伯父平日教导...”
“前些时日你抄录答卷给我看时,我便料到此番结果。”
林如海忽然从抽屉取出一叠笺纸,
“经义以权衡轻重破题,策论走稳中求实的路子,诗赋虽不出彩却合规矩——这样的答卷,考官想不取中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