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黛玉站在一旁,杏眸微亮,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坠,递了过来:
“珩哥哥,这是前日母亲带我去庙里求的文昌符,你带着,定能下笔有神。”
林珩接过,玉坠温润,刻着“文运昌隆”四字。
他郑重收进怀中,温声道:“多谢妹妹。”
......
府学门前,人头攒动。
各县案首、廪生、童生齐聚,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儒生,神色肃穆。
林珩刚下马车,便察觉到数道目光投来。
县试案首的名头,已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呵,这便是林家的神童?”
一名蓝衫学子低声嗤笑,声音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县试侥幸得了个案首,便真当自己才高八斗了?”
旁边蓄着短须的中年廪生立即附和:
“听闻他答卷用了什么统计之法,哗众取宠罢了。府试讲究的是真才实学,可不会容这等奇技淫巧。”
林珩脚步未停,眼角余光已认出这几人。
都是扬州盐商家的子弟门生。
这些嘲讽早在他预料之中。
盐案让林家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今日这场府试,明里是考文章,暗里何尝不是一场较量?
不过
林珩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待盐政真正改革时,这些人父辈在公堂上灰头土脸的模样,可比现在精彩多了。
“江都县生员林珩。”
衙役的唱名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清晰。
林珩整了整衣冠,从容走向搜检处。
“抬手。”
“转身。”
“脱靴。”
府试的搜检比县试严苛数倍,
两名差役一左一右将他围住,连发髻都拆开细细查验。
考篮被翻了个底朝天,连黛玉给的文昌符也被捏了捏,确认无夹带才放行。
林珩注意到,那位在县试时对他多有照拂的差役今日不在场,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生面孔。
“伯父这次没有打点。”
他在心里暗道,随即又释然——这才是常态。
往后考举人、中进士,哪能次次都有人照应?
进入考场,眼前的景象让林珩微微一怔。
号舍比县试时更加狭小逼仄,三面砖墙围出的空间仅容一桌一凳。
他被分到西侧第三排,虽说是避风的位置,却紧邻茅厕,阵阵异味随着晨风飘来。
几位先到的考生已经面露难色,有个锦衣少年正捂着鼻子对差役抱怨:
“这位置如何作答?我要换号舍!”
差役冷笑:“府试规矩,抽签定号。要换?明年请早。”
林珩眉头微蹙,却不动声色地取出帕子。
素白的绢帕一角绣着朵精致的梅花,是黛玉前日特意用薄荷汁浸过的。
他将帕子轻轻掩在鼻前,清冽的香气顿时冲淡了浊气。
“倒要谢谢妹妹的巧思。”
他唇角微扬,从容地整理起笔墨来。
......
府试首场,仍考《四书》义与试帖诗。
题目揭晓时,考场内一片低哗——
《四书》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试帖诗:“赋得春风得意马蹄疾”(得“疾”字,五言六韵)
林珩眸光微动。
这《四书》义题目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若只泛泛而论“君子重义,小人重利”,必落俗套。
他略一沉吟,提笔破题:
“君子之喻义,非轻利也,乃权衡轻重,知所取舍也。”
——既点明“义利之辨”的本质是选择,又暗含“治国者当以义导利”的深意,契合朝廷近年推行的“新政”理念。
承题、起讲,层层递进,引《孟子》《春秋》佐证,最终以“故为政者,当以义制利,而非绝利”作结,既稳又深,不露锋芒却暗含机锋。
试帖诗则紧扣“疾”字,不写俗套的“金榜题名”,而是以“春风送信,马蹄传捷”喻新政之风遍行天下,气象开阔又不失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