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答非所问的：

“你…你还好吗？”

宁绣绣花那一声脱口而出的“大脚哥”和紧随其后的关切询问，让门口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那费左氏脸色并无甚变化，而是教训起了刚才拦道的老妈子：“张妈，这位大脚兄弟大脚于咱们家少奶奶有救命之恩，不是外人。既然来了，岂有连门都不让进、茶都不奉一杯的道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费家不懂待客之道？”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漂亮，唯独在少奶奶那一句上微微加重了一点。

宁绣绣起身便应下了。

说完这话费左氏向两人报了声歉，表示自己还有账本要看，就转身离开了。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既点明了封大脚的恩人身份，又抬出了费家的脸面。

宁绣绣花没再理会一旁的老妈子，转向封大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平静：“大脚哥，进来说话吧。外面冷。”

他点了点头，略一迟疑，还是迈步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走进了费家这对他而言如同另一个世界般的深宅大院。

张妈狠狠瞪了封大脚的背影一眼，扭身快步向内院走去，显然是去禀报费左氏了。

宁绣绣花引着封大脚，没有去待客的正厅，而是绕到了靠近厨房的一间小小的、用来临时堆放杂物的耳房。这里僻静，少有人来。

她屏退了小青等要来帮忙端茶倒水的下人。

“这里说话方便些。”宁绣绣花低声道，指了指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条凳，“坐吧。”

封大脚依言坐下，目光快速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又落在宁绣绣身上。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憔悴和眼底深处的一丝惊惶。她过得并不好。这个认知让封大脚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绣绣小姐…你…在费家…”他喉咙发紧，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宁绣绣苦涩地笑了笑，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反问：“大脚哥，你今日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吗？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她始终以为他是来求助的。

封大脚这才猛地想起父亲交代的正事，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感到一阵难堪。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低下头，声音粗嘎地说道：“没…没什么难处。是我爹…他…他想问问府上…有没有闲置的田地…能否…能否租几亩给我们种…”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宁绣绣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封大脚来找她，竟是为了租地的事。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汉子窘迫得几乎抬不起头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这定然是他爹封二的主意，而他本人是一万个不愿意来的。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封二贪得无厌的些许不快，但更多的，是对封大脚此刻窘境的感同身受和一丝莫名的…心疼。他那样一个顶天立地、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求人的汉子，如今为了家里，却要硬着头皮来求她这个…他可能最不想求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在费家，她看似是少奶奶，实则毫无权力，家中田产租佃之事，全由费左氏一手把持，费文典都未必能插手，更何况是她？

但她看着封大脚那布满老茧、紧张地搓动着的大手，想起他冒死救自己的恩情，想起他刚才那句笨拙却真诚的“你还好吗”，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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