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舍,看见他孤零零坐在堤岸上,身边堆着空啤酒罐。
“我要转学了。”他望着漆黑的海面,“我爸赌债还不上,房子下周就要被查封。”
林雨晴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缠着绷带,“这是……?”
“讨债的人砸了工坊。”顾言扯出苦笑,“我妈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他摊开掌心,是半枚染血的玻璃蝴蝶,翅膀残缺却依然折射着月光。
她颤抖着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
“嘘——”顾言忽然指向海平面,“看,蓝眼泪。”
幽蓝的荧光随浪花浮现,像星空坠入大海。他轻轻唱起某首法文歌,林雨晴后来才知道歌词是:“我是一艘快要沉没的船,而你偏偏在这时出现”。
潮水漫过脚踝时,顾言把额头抵在她肩上:“明天弹完《月光》,我就走。”
……
艺术节的镁光灯像一场人造雪,纷纷扬扬落在黑色三角钢琴上。林雨晴坐在礼堂第三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舞台上,顾言的黑色燕尾服衬得他愈发苍白,周晓晓的银白礼服像一尾跃动的鱼。当四手联弹的《月光》第三乐章响起时,她突然听懂了那些破碎的音符。
琴声里藏着玻璃工坊的爆裂声、医院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那夜码头的潮声。顾言的指节在琴键上绷出青白,高音区某个颤抖的升F调,让她想起工坊里摔碎的玻璃梨——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你听出来了吗?”前排女生兴奋地戳同伴,“晓晓这段华彩改编得多棒!”林雨晴却捂住嘴巴。只有她知道,顾言右手小指刻意慢了半拍,那是缠着绷带的手指在抗议。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微微颤抖,灯光照亮后颈结痂的伤口——像蝴蝶挣破茧时撕裂的裂痕。
谢幕时周晓晓突然抢过话筒:“这首曲子,献给所有来不及说再见的相遇。”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林雨晴含泪的眼睛相遇。幕布降下的瞬间,林雨晴看见顾言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却被掌声淹没成无声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