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和尚不许我杀生,我思来想去,只好去街边的酒肆里弄了两只鸡腿,再摸出藏在桂花树下的清酒,几杯下肚,待月上枝头时,我已醉得迷迷糊糊。
所谓梦里啥都有,便是这个道理了。
但我还是惦记和尚。
红狐曾说过,出家修佛之人,皮肉最是干净纯粹,而他们最好吃的地方,则是一双眼珠子。
他们的眼珠子见过世间的红尘百态,却仍旧清明澄澈,最是能增进妖的修为。
和尚是我的第一个猎物,可他当年毕竟在雪岭救了我,我便发誓此生不碰他。
可越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要,我的心始终痒痒的。
这天我借着酒劲儿,胆子又肥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和尚白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
我咂咂后槽牙,知道自己是上头了。
零星的烛光从竹屋的窗棂透出,我定了定心神,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一阵混着皂荚香的白雾涌向了我,我定住心神,见屏风后有一道颀长清剪的人影。
我蒙了。
手里的酒壶掉下来,屏风后的水声也戛然而止。
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尚他难道是在……沐浴?
我可从来没亲眼见过和尚沐浴,这是我平生想都不敢想的事。
“狐狸,是你吗?”屏风后的人咬着牙问。
“李怀瑾,不是我,不是……”我变得胡言乱语,“我是姜情。”
“原来你的名字叫姜情。”
那是和尚平生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现在想来,似乎也是最后一次。
他喊我名字的时候比平素多了几分温柔与克制,只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夜色渐深,一轮血月隐入山岗的云层后。
记得我刚入这青羽鼎中时,它尚是残月,现在已渐渐变成了弦月。
至于这里所记载的事,都是我与和尚有关的点滴。
其实我复生后曾暗自调查过青羽鼎,它虽能制造幻觉,但必须以真实为依托。换句话说,现在我所看见的一切,其实都有一个故事的记录者,这个人会是谁呢?
显然是素姬。
原来,当年在我救下她后不久,就开始偷偷尾随我,并记录起了我的生活。
想到这,我的后背不由激起一阵恶寒。
我闭着眼,呼吸变得凌乱,我右手结印,口中吐出一长串咒诀。
很快,我的手腕处便隐现出银色莲纹,手腕上的砗磲珠链也震动起来——
但愿我没记错咒诀……
毕竟这复杂的《玄沧咒》可是我在上个七曜日才找寻到,刚背下来的呐!
素姬不会知道,我等待许久,寻寻觅觅,便是在赌她会祭出这凤凰族秘器青羽鼎。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故意入鼎,不仅是要一探当年真相,更要亲自处决这个被我救下的祸世邪物!
——“你就这么确信她会祭出青羽鼎?”砗磲手串问。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若她真只是只区区山鸡精,又怎么可能拥有凤凰族的秘器?”
这是三个月前,我在月相寺终于查到与青羽鼎有关的线索后,发现的秘密。
传闻凤凰族乃是与九尾狐族齐名的上古大妖一族,不过因其神脉中隐藏邪力,所以在衍化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族类变异的情况。
若我所料没错,素姬就是变异的凤凰族后裔。
上一世,如是凤凰族利用青羽鼎误导和尚杀我,便是我,其实也很难躲得过。
我死得并不冤。
只是,我姜情蛰伏十八年,为的也是今时今日。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砗磲手串忽然说。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轻哼。
——“祝你十八岁生辰快乐!”他言语落,我手腕上骤然一道银光璀璨。
人们都说九尾狐一族妖力强大,但鲜少有人知晓,这至极之力需等到他们成年之日。
所以我也在等,一直等,等到今日。
我吐咒不停,一时山风拂动,竹林低啸,眼前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我额上汗珠滑落,此刻我正在利用《玄沧咒》,反向进入到素姬的故事中。
戏本上说,一个疯批之所以能成为疯批,定是有人物前史的。
和尚则说,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和尚不甚待见长得可怜巴巴的山鸡精,他说相由心生,素姬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p>
我说李怀瑾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你这是骂人,哦不,是骂鸟。
他不回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要不沉默,要不就是开始念经。
这时候的他已不是当年的小和尚,他的佛力精进了许多,但凡念经,我便无法靠近他的身。
虽然日子久了,他也知晓我定不会吃他,只是他常说,佛与妖不是一路人,狐狸你走吧。
他从不叫我的名字,总是狐狸狐狸地叫。
和尚的理想是除魔卫道,我以为我跟着他,就能做一个好妖,能早晚得道。
“姜情,什么是得道呀?”这日素姬穿了一身同我相似的襦裙,问。
她的右脸颊有黑色胎记,不大,却甚惹眼,再搭配这一身的藕粉,很是一言难尽。
我没好意思戳破她,只道:“我的理解,就是在擅长的方向上有所建树。”
“比如呢?”
“比如我喜欢吃烧鸡,又在这方面有研究,那早晚我是要在秦城开一家远近闻名的烧鸡店的。”
“可他们说你是九尾银狐,有朝一日,你是会统一妖魔两界,成为赤尊女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