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心,亦可作:悦心。
在上古大妖所著的《遗草本纪》里,它是一种奇诡的草,生长在黑海的红礁上,唯有与鲛人泪相结合,方可形成。
总之,它的形成条件很复杂,其次黑海距离鄞都三千里,能将其运来,也绝非寻常人。
一阵阴风吹过,险些将顾凌洲脸上的白色面纱吹掉。
他招手让我替他紧一紧系带。
我不好站着不动,余光则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这里:
鬼市的格局从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味,四周还布有不少铜铃,铃上刻着繁复的红色咒文。
顾凌州眯眼瞧着那铜铃,问:“酒酒,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吗?”
我面不改色:“大人,这世上有一种妖专食人心,你知道吧?嗯,我就是这种妖。”
顾凌洲遂不再搭理我,开始闷头查线索。
我俩穿街走巷,找寻每一处香料坊和草药铺。
在途经一处破旧的龙王庙时,顾凌洲停了下来。
这里头杂乱摆放着一些画轴,有些悬挂着,有些摊开,有些则随意卷起。
我拿起其中一幅端详,忽听他道:“听闻多年前有一《传奇画轴》,异能者能以秘术为他人换脸,这事你知道么?”
提到这画,我心中猛地一怔。
我岂止是知道,我简直是太知道了。
但是面对他,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传奇画轴与月心草一样,都是属于妖界的东西。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阎王因欠我一笔账,用它替我重画了一张脸。
所以我前世的脸就这样被保存在了《传奇画轴》上,可百年前,藏于地府的画轴被人所盗。
思考间,鬼市间忽然弥漫起了一股令人躁动的异香。
头顶一轮红月当空,周遭薄雾弥漫,一群鬼面人在高低起伏的屋檐间飞速移动——
猝不及防间,一记银刃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嗖”一声钉在我对面的柱子上。
顾凌洲当即拉着我的手飞跑起来。
我看着顾凌洲的侧脸,在拐进胡同后趁他不备,对着他的后脖颈一记利落手刀。
他没来得及惊愕,就在面前瘫软了下去。
我将他扶在一旁,拍拍手,对着藏在暗处的鬼影开口:“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地面的水渍里浮现出,他与刚才那些鬼面人一样,形似鬼魅无常,除了那腰间佩戴着的一枚火焰形印记。
这标记,代表着赤尊女帝护法的身份。
赤尊女帝是妖魔两界的一个传说,也是当年和尚一定要杀我的根因。
传闻她的存在能结束妖魔两界这千年来的混战,令其一统,所以几百年来,她都是两界争夺的对象。
三百年前,我本是最有希望成为赤尊女帝的人。
当年,我最后虽未成为赤尊女帝,但在那之前,也是有过几个忠仆的。
无涯就是其中一个。
但我没想到,跨越了整整一个生死轮回,无涯居然会又找到了我。
我现在严重怀疑,阎王给我画脸用的《传奇画轴》是个西贝货,就如同顾凌洲想用来掩藏身份的化妆技术一样。
“主人,素姬她已经走火入魔,您再不出手,我就要出手了。”
他话说完,便一个飞身,劫持了顾凌洲。
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简直让我目瞪口呆,不等我反应,他继续:
“这位顾府尹不是法善和尚,没有金身护体,主人如果不从,我随时可以杀了他。”
我长叹一口气,灭了指尖的咒术:“有话好好说,年轻人做事要讲武德。”
无涯:“算上您转世的这十八年,您不过是三百一十八年的狐妖,在妖界才刚成年。”
我瞥了他肩上的顾凌洲一眼,开口:“那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但无涯的话与我料想的完全并不一样。
“主人,您的身上,有芹糖味。”这是他的原话。
前世我救过一只可怜的狼妖,我救下他时,把身上仅有的一颗芹糖分给了他。
因为这颗糖,他记了我一辈子。
至于那只狼妖,便是眼前的鬼面人,无涯。
“人在苦难时得到的一颗糖,对他来说,也是一片光明净土。”
这是和尚当年同我说的话,我抠抠狐狸耳朵表示听不懂,但现在我懂了,还懂得很真。
因为无涯趁我不注意,冲我的嘴里飞快喂下了一颗带有狠毒的芹糖。
狼崽长大了,就要造反了啊。
我徐徐睁眼,眼前光线漆黑,四周酒香弥漫,这里是一个空间颇大的酒窖。
无涯站在我的不远处,掀着眼皮看我,表情幽晦。
我浑身酸软,但仍强撑着站起身来,视野一高,便很容易发现那些以粗绳吊在空中的人偶们。
不,并不是人偶,而是最近失踪的那十几名少女们!
但诡异的是,她们齐齐失去了脸,并以一种血肉模糊的姿态俯视着我,令人头皮发麻。
倏忽间,墙壁上的火把也燃了起来。
光亮之中,一滴猩红的血落在了我的前方,视线再往上,竟是顾凌洲!
此刻,一身女装的他被高高吊起在蜘蛛网的正中心,他挣扎着向我求救:“酒酒,救我。”
我有刹那的恍神。
我强撑着向着他的方向挪动脚步,一步,两步,三步……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
我足尖轻点,在最后一刻凌空跃起,手指间一道赤色咒诀犀利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