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燕长风亦觉自己疯魔。
可心头那股沉坠之感如藤缠身,窒息难耐。
符诗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语重心长:
“咱们这便回府,重启婚宴。柳轻莺既死,便死了,莫扰了你我前程。”
燕长风沉默不语,却坚信我未死。
他知我性情。
磊落坦荡。
爱时倾尽所有,恨时亦然。
与他相伴时,我对他毫无保留,即便他托辞再拙,我也从不戳破。
这份深情,让他愈发笃定,我不会离他而去。
更不会死,也舍不得死。
念及此,燕长风面色微变,眼底疑惑丛生,甩开符诗紧攥的手,低喝道:
“你怎知莺儿死了?谁告知你的!”
符诗一慌,眼神游移:
“柳轻莺不过是使性子罢了,你与她相识八载,怎会不知她脾性?”
“她不过嫉妒罢了,故意藏身戏弄你。”她强笑掩饰。
燕长风摇头,低喃不止:
“不,柳轻莺绝不会死……”
言罢,他猛地将符诗推开。
不顾远处火光冲天,独身跃入残垣烈焰。
忽地,一枚玉簪自车驾残骸中滑落,清脆一声,坠地。
燕长风闻声抬头望去。
身形僵住。
随即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他的赠我之物。
当年他亲手雕琢,簪尾刻着我乳名。
玉簪斑驳,满是裂痕,几不可辨。
他抖着手自怀中掏出一枚同式玉簪。
细细比对。
两簪纹路契合无隙。
燕长风腿一软,跪地不起,俯身干呕。
浓烟弥漫,火焰舔舐他的衣袖。
灼痛刺骨。
原来如此痛。
莺儿坠地之时,竟是这般痛楚。
他忽忆起数日前,我倒于血泊中无助哭泣的模样。
心如刀绞。
首次对符诗生出厌恶之意。
燕长风自火场踉跄而出,如游魂般缓步返回婚宴之地。
府门前悬着一面铜镜,正映出山道坠崖的消息。
耳畔尽是宾客不明真相的嘲笑与喧哗。
“听闻符氏女只是代婚,莫非真将军夫人是柳氏那聋女?”
一人嗤笑。
“怎可能?柳轻莺那般货色,我都瞧不上,将军早说过不过戏耍,何曾当真?”
另一人附和。
每闻一句讥讽,燕长风面色愈沉。
并非如此。
他伴柳轻莺八载,怎会仅是戏弄?
娶符诗,不过为稳固燕符两家军势。
那场伏击,亦非为除我腹中胎儿,而是欲将我藏于暗处,免受家族威胁。
符诗仅是名义上的夫人,柳轻莺才是他心中真妻。
他愿护她周全,不容任何人因她耳疾而轻贱她、辱她。
可迎面而来的燕氏双亲却神色轻松。
“长风,听说柳轻莺殒于赴宴途中,此乃好事,免了家中留个聋女晦气,也省得你我动手。你收拾一番,婚宴继续吧。”
燕父拍肩笑道。
双亲与符诗的喜色,成了压垮燕长风的最后一击。
闻我死讯,他未落泪。
烈焰焚袖,他未哭。
此刻,却泪如泉涌。
柳轻莺无亲族在京。
只为伴他,才孤身留此。
他忆起当年赠她玉簪时,曾许诺做她终身依靠。
可原来,她所有苦难,皆因他而起。
悔恨噬心,他胸口剧痛。
未理双亲之言,他沉声道:
“我燕长风之妻,只可能是柳轻莺。”
“她生,我为夫;她死,我为鳏。”
言罢,转身离去。
不愿再收拾这残局。
未至府门,符诗急奔而来。
脚下一崴,摔倒在他身前。
她抓着燕长风的袍摆,泪眼婆娑:
“燕郎,你不要我,我该如何是好?”
婚服染血,触目惊心。
他皱眉,眼底尽是嫌恶。
燕长风未予她一眼,冷声道:
“你自酿的苦果,自行咽下罢!”
说罢,径直离开婚宴之地。
他不信柳轻莺就此消逝,一捧骨灰岂能将他打发?
况且,他已查出,我离去前,京中身份尽数抹去。
他愈发确信,柳轻莺未死。
京中寻不着,便遍查中原。
中原无踪,便亲赴边疆寻她。
若她只因嫉妒而藏身,他定要将她寻回,立为正妻。
与此同时,我下了假死安排的隐秘车驾,抵达闺蜜早已联络好的医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