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正捏着一个饺子，两手一挤，一个圆滚滚的元宝饺子就成了型。
老朱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穿了一身寻常的布衣，身后只跟了一个扮作仆役的内侍。
“哟，老爷子来了？”朱夜抬头看见他，咧嘴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饭点了。”
朱元璋没说话，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拿起桌上那本常升的奏折，拍在朱夜面前。
“你昨天，去凉国公府说了什么？”
朱夜捏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那本奏折，又看了看朱元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朱元璋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怒意开始弥漫。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救了一个皇上要杀的人！”
“你这是在跟皇上作对！”
朱夜放下手里的饺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老爷子，你先别动气。”
他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问你个事儿，几年前，河南大水，黄河决堤，几十万灾民流离失所，你还记不记得？”
朱元璋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咱当然记得。”
“那会儿，我就是那几十万灾民里的一个。”朱夜的声音很平淡。
“我跟着人流一路往南逃，路上饿得啃树皮，吃观音土。”
“走到徐州地界，遇上了一伙山匪，要把我们这些灾民全杀了当军功。”
“就在那时候，一队官兵从天而降，砍了那帮山匪，给我们发了粮食和水。”
朱夜看着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道。
“带队的那位将军，就是蓝玉。”
“他救了我的命。”
“所以今天，我不是在救一个大明的凉国公，我是在报我自己的恩。”
“他当年救我一命，我还他一条命，两不相欠。”
朱元璋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蓝玉又何尝不算救过自己的命呢？
当年战场上，若不是有他，自己可能也坐不上这个皇帝位。
他堂堂大明开国皇帝，竟然要杀一个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人。
这事儿传出去，他朱元璋的脸往哪儿搁？
“你……就因为这个？”朱元璋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然呢？”朱夜反问，“我一个卖米的，跟他蓝大将军非亲非故，图他什么？”
朱元璋他沉默了许久，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才把那股子憋闷压了下去。
“你小子……”他指了指朱夜，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夜拿起一张饺子皮，重新包起饺子。
“老爷子，我知道你想什么。”
“你费尽心思要除掉蓝玉这帮淮西武将，不是因为他们贪了多少钱，占了多少地。”
“你是怕你走了以后，皇上那个宝贝孙子，压不住他们。”
朱夜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活计。
“你把这些能征善战的刺头都砍了，给皇太孙留下一帮唯唯诺诺的文官，看上去是安稳了。”
“可你想过没有。”
“万一哪天，皇上驾崩了，有别人造反怎么办？”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沉。
“谁敢！”
“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
“谁敢造反，皇上的儿子们会平了他！”
“儿子？”朱夜轻笑一声。
他将包好的一个饺子放在旁边的盖帘上，抬起头。
“皇上的儿子们，是姓朱不假。”
“可皇太孙，也是朱元璋的孙子。”
“你觉得，他的那些儿子，会心甘情愿地对着自己的亲侄子跪拜称臣吗？”
“尤其是……”
朱夜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远在北平的那位，燕王朱棣。”
“朱棣文武双全，在军中威望极高，手握北方最精锐的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