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摄政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
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和煦,仿佛全然未觉她的失态:
“既是一家人,你们的子嗣大事,便是王爷与本宫的心头大事,自然要放在心上,妥善安排才是。”
李弘在袖中暗中狠狠扯了扯王妃的衣袖。
王妃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侄媳失礼了,谢……谢皇婶恩典。”
我看着他们那副屈辱到极致却又不得不强忍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前世他们赐我鸩酒、视我如蝼蚁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俯首拜我的这一刻?
“好了。”
摄政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既然都见过了,便退下吧。”
两人如蒙大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行礼告退。
待他们脚步虚浮地走到厅门口时,我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记得明日莫要外出,安心在府中等候太医,毕竟……”
我刻意顿了顿,欣赏着他们僵硬的背影。
“开枝散叶,绵延后嗣,可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王妃的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在门槛上,幸得王爷及时扶住。
看着他们那狼狈逃离的背影,我缓缓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成为摄政王侧妃的第三日,一种微妙的不安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当我偶尔穿过回廊,总能捕捉到角落里迅速散开的窃窃私语,令人心烦意乱。
一次乘轿出门,前往京中香火最盛的宝华寺进香,轿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
我清晰地看到街边几个妇人对着我的轿子指指点点,像是看着什么不洁之物。
等我从寺庙回来,刚踏入院落,贴身侍女便屏退左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
“娘娘……外头……外头现在传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说……说娘娘您是狐狸精转世,用了不知什么妖术,才迷惑了王爷……”
侍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难以听清。
我放下手中的玉梳,动作未停:“还有呢?”
“还说……说娘娘原本是靖王府最低贱的洗脚婢,是……是靠爬了靖王爷的床,又被转送来……
“他们还说娘娘来历不明,怕是……怕是敌国派来的细作,要祸乱朝纲……”
我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和前世构陷我时,如出一辙的手段。
只是这一次,规模更大,言辞更加恶毒不堪。
午后,王妃的母亲,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李夫人,竟递了帖子求见摄政王。
她哭得声泪俱下,捶胸顿足,说自己女儿回去后便气得一病不起,涕泪横流地恳求摄政王千万莫要被妖女蒙蔽了圣心,毁了清誉。
摄政王自始至终沉默地听着,末了,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本王自有分寸。”
李夫人走后,靖王爷李弘竟也来了。
他倒是装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皇叔!那玉奴……那女人确实是个祸水!小侄府上好几个老仆都能作证!
“她手脚不干净,偷盗成性,还……还惯会勾引侍卫,行为放浪……
“小侄实在是悔不当初,竟让此等贱婢近了皇叔的身……”
这些罪名,和前世他们赐死我时罗织的罪状,何其相似!
最让我心惊的是,次日早朝后,竟真有御史当庭参奏,言辞激烈,直指摄政王纳来历不明、声名狼藉的女子为侧妃,有损皇家颜面,恐动摇国本。
我能感觉到,摄政王虽然从未在我面前提及半分,但他的态度确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来我院中的次数明显少了。
偶尔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和探究的意味也浓了几分,少了些许之前的淡漠。
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在一个晚上达到了顶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