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感动的是,姑姑不仅为我安排好了生活起居,还早已为我规划好了未来。第二天,江佩珊就拿出了一份语言学校的报名表和一叠资料。
“幼薇,姑姑知道你很聪明,以前在家里是耽误了。在这里,语言是第一步,也是关键。”江佩珊将材料递给我,“这是附近最好的一家语言学校,我已经给你报好名了,下周一开始上课。你先安心把语言关过了,然后,”我顿了顿,目光中充满鼓励和期待,“姑姑支持你去考大学!去学你想学的任何东西!你还年轻,人生有无限可能。”
握着那叠沉甸甸的材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在我曾经的世界里,我的人生价值似乎只围绕着“谢北川的妻子”这个身份,我的梦想和追求被无限期搁置。而在这里,姑姑却亲手为我推开了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大门。
“姑姑,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哽咽着,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给自己定下了清晰的目标: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攻克语言障碍,然后,去申请大学!
我要学习,要汲取知识,要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站稳脚跟。
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等待垂怜的我了,我要为自己而活,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和尊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国内军区。
谢北川从机场回来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白天,他依旧去司令部上班,处理文件,主持会议。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冷峻、威严、一丝不苟的谢司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效率大不如前,常常对着文件发呆,脑海里总会突然蹦出我的身影或者耳畔响起我的声音。下属们汇报工作时,他也时常需要对方重复第二遍,才能听清内容。
每当夜幕降临,回到那个没有了一丝烟火气和我痕迹的家,他才真正卸下所有伪装。他不开灯,就那样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者卧室的床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无法相信几天前还在他身边的我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明明他们已经住进了我期待已久的新房,明明我已经是司令夫人了,明明他和沈珍珠没有任何关系......
可我还是这样离开了,就连走都没有跟他打声招呼。
他无法说服自己,开始疯狂地在家中寻找任何与我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我掉落的头发。
终于,在书房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堆被剪碎的照片碎片。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颤抖着双手,将所有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摊在书桌上。
照片上是一抹刺眼的红色,那是他们的结婚照。
他想起结婚前,我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一说话脸上就会浮上两团红晕。
去拍结婚照那天,我穿着一身红毛衣,梳着两个粗黑的大辫子,上面系着红头绳,乖巧地搭在肩膀两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整个人像极了一颗熟透的苹果。
他本来是不想拍结婚照的,可看到这样明媚的少女,他那颗坚固的心不知怎地就突然松动了一分。
他没再争论,和我进入了照相馆。
照片拍好后,我视若珍宝,时常拿出来欣赏一番。
他那时只觉得幼稚,一张照片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可如今,看着这摊化为碎片的相纸,他的心也像是被捣碎了,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找来了胶水和透明的衬纸,在微弱的灯光下,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点一点地,试图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找到一片属于我笑容的碎片,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每拼凑出一小块我清晰的眉眼,巨大的悔恨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我满怀羞涩地将这张照片挂上床头的样子;想起我无数次在他晚归时,对着照片默默等待;想起我曾小心翼翼擦拭照片上灰尘的温柔侧影……
照片最终被勉强拼凑起来,布满了一道道清晰的、无法磨灭的裂痕,尤其是两人中间的位置,几乎断裂开来,只能用胶水勉强粘连。就像他们的关系,已被他亲手摧毁,再也回不到从前。
照片上的我,笑靥如花,眼中盛满了星光。
而如今,这笑容已经布满了裂痕。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他喉咙哽咽,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声,“为什么等到彻底失去你才知道你有多好,才知道我有多混账……”
他将这张布满伤痕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镶嵌进一个相框里,摆在了床头柜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看见我的方式。
他清楚地知道,以他的身份和当时的政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国去找我。
我选择了那条飞向广阔天空的航线,也同时斩断了他所有挽回的可能。
他失去了我,永远地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