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那还是她自己来吧。
保守一点,总不会出错。
阮佳期想了想,然后端端正正地把自己在床上平摊好,紧紧闭上了双眼,睫毛簌簌颤动着。
像喉咙里含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的睡姿,可以随时入殓一样。
但她心跳的声音却大到仿佛可以穿透身体,在房间里回荡。
她的掌心里直冒汗,耳尖都跟着红了起来,既紧张,又被一种隐秘的期待灼烧得浑身滚烫。
下一秒。
“咔哒。”
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清脆而冰冷的轻响。
腕间传来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阮佳期迷茫地睁开双眼。
一只银色手铐,铐在了她的手腕和床头之间。
华沣眉目疏冷,站在床边,正无动于衷地垂眸望着她。
窗外雷声隆隆。
她的身影全然被笼罩在他拉长的影子里,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脆弱而纤细的无助,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但她很乖,不哭不闹,安静躺着,稚嫩的脸上,两只眼睛睁到最大,泛着点点水光,身下是高支埃及棉床单,泛着真丝般的光泽,祖母绿色的,像春日阳光下长满水草的湖泊。
华沣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拉过丝滑的被子,仔细妥帖地盖在她轻颤的身体上。
像在为一个不安的孩童掖好被角。
“这种蠢事,今后别再做。”
阮佳期独自躺在大床上,扭头瞧了一眼腕上那只银白的手铐,并没有挣脱的打算。
雨声淅沥,敲在窗棂上,似远又近。
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听着雨声,眼皮渐渐的越来越沉。
倦意袭来,阮佳期闭上眼睛,攥着被角沉入了梦境。
漆黑冰冷的河水滚滚而来,天地之间全是水,慢慢没过她的头顶。
恍惚之间,回到了阮府。
那年她十四岁,瘦得像只小病猫似的,蜷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右边那只眼,是被大夫人命管家生生刺穿的,脸上簪尖剜过的地方伤口溃烂,像一只还未成熟就被人从枝头摘下,放坏了的桃子。
管家将房门落了锁,“哐当”一声,她被遗弃在这片彻底的黑暗中。
起初,她还会躺在那张小木床上呜呜地哭,再后来,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一颗心已经木然,再榨不出一丝哀恸。
麻木,是最好的麻药。
每天门缝会开一次,一双灵活的眼睛朝里面窥视,确认她是否已经咽气,好去向大夫人复命。
不知是第几个晨昏,昏昏沉沉中,她似乎听见有两个婆子在门外闲嗑牙。
谈话声透过门板,说,老太太如今身子骨日渐不好了,阮府的贞节牌坊需得后继有人。
凡是名门大户的女眷,以身殉夫者,官府都要拨付三十两坊银,又可免除本家徭役赋税。
等她一死,大夫人便要拿她的尸身去和衙门换贞节牌坊,地方官府亦可添一笔政绩。
话语里头透着一股阴冷的狠意,仿佛已经提前预见了她的死亡。
她躺在小木床上,像一张薄薄的宣纸,浸透了绝望,反倒生出一种平静。
难怪呢。
别的姑娘被卖,不过三五两银子;男孩儿,顶天也就六七两。阮府买下她,竟给了她爹娘十两。
原来那时候她的命数就已经板上钉钉,唯独她自己被蒙在鼓里。
十两银子,不是卖身钱,而是买命钱。
这样里外里一合算,刨去其他便利好处不说,阮府买她,竟还净赚了二十两银子,真是一笔精刮的好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