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所有的愤怒和屈辱,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他低下头,默默地走到角落里,蹲下身,一小口一小口地,珍惜地吃起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着沙子,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必须吃下去。
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胡彪看着林卫国逆来顺受的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更深的恶意。这小子,也太能忍了?
林卫国吃完那点东西,胃里依旧空落落的。他洗了碗,回到那个冰冷潮湿的铺位,蜷缩着身体,用单薄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北疆的夜晚,寒冷彻骨。冷风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不断从门缝、从破败的窗户纸钻进来,吹在他身上。身下的炕席潮湿冰冷,冻得他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监舍里其他人渐渐发出了鼾声。胡彪和他那两个手下似乎也睡了。
黑暗中,林卫国睁着眼睛,望着低矮的、结着蛛网的屋顶。身体的寒冷和饥饿,远不如心里的屈辱和愤怒来得强烈。但他知道,他必须忍。就像一块生铁,在被投入烈火锤炼之前,必须先承受住冰冷的挤压。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没有丝毫的屈服,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
隐忍,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活下去,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走出这扇大门,找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胡彪的立威只是一个开始,这高墙内的日子,注定步步惊心。林卫国的沉默,究竟能换来多久的平安?胡彪那隐藏在嚣张背后的恶意,又会以何种方式再次爆发?
北疆的冬天,说来就来,一点不含糊。昨天还只是刮点冷风,夜里一场雪悄没声儿地落下,早上起来,外面就已经是个白茫茫的世界了。那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拉似的,生疼。
林卫国蜷缩在冰冷的炕梢,裹紧了那床又薄又硬、还带着潮气的被子,还是觉得寒气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又冷又饿,加上心里憋屈,天快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现在只觉得脑袋昏沉,浑身都没力气。
“哔——哔哔——”
尖锐的哨音划破了清晨的寂静,像一把锥子,扎得人心里一紧。
“起来!都他妈给我起来!集合!出工了!” 管教干部粗哑的嗓门在门外响起,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
监舍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犯人们骂骂咧咧地、动作麻木地爬起来,穿上冰冷的棉袄——说是棉袄,里面的棉花早就硬成了疙瘩,根本不保暖。
胡彪打着哈欠,踹了旁边还在磨蹭的李猴子一脚:“快点!耽误了工夫,看老子不收拾你!” 他斜眼瞥了一下正在默默系扣子的林卫国,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林卫国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胡彪肯定没憋好屁。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这里,反抗只会招来更凶狠的打压,他牢记着马师傅的话,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队伍在寒风中集合,点名,然后被驱赶着,走向农场边缘那条已经封冻的河道。
任务是清理河道,防止开春时冰凌堵塞,引发洪水。这活儿又累又危险,算是最苦的劳役之一。
河面冻得像一面巨大的、不太干净的镜子,反射着惨白的天光。冰层看起来很厚,但谁也不知道下面哪个地方藏着薄冰区。犯人们拿着铁镐、铁锹,分散开来,叮叮当当地开始凿冰、清理积雪和冻住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