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聚会
「好了。」我被他弄得心痒痒的，「肉麻死了。」
他笑了，笑得很好听。
「你明明很喜欢。」
他又摸我的头发。
我生气地拧了下他的胳膊，「就你知道！就显你！」
继续往回走，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看得心热。
「你语文不是不好吗？怎么一说起这种东西就感觉你语文还不错？」
「不一样的，看见你这些话就自己从我嘴里跑出来了。」
「没完了是吧？正常点哥。」
「你问的啊，我也就实话实说，你不信。」
「好好好，我信我信。」
「放假想去哪儿玩？」
「国庆假吗？也没几天，就回家吧，家里也挺好玩的。」
……
和他在一起前，我真的很烦那些在寝室门口难解难分的情侣们。
但现在，我忽然就理解了。
不过，为了不惹人烦，我让他在送我到寝室门口之前找个人少的地方把该解决的解决。
他很听话，在小树林里亲了我的额头，到寝室门口就没再动过我。
「明天见？」说出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羞耻。
「晚安。」
「晚安……呃，你该松开我了。」
我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他依旧攥得紧紧的，「能亲我一口吗？」
我哭笑不得，「行。」
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脸后，我就趁他不备抽出了手。
「拜拜！」
我一边挥手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寝室楼里。
贺险树荫下的身形一动不动，直到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第二天，贺险翘了晚上的公选带我去吃烤肉。
刚点完单我就训他：「我记得你上上周的公选就翘了。」
「公选而已。」他手撑着头看着我，「我能过的。」
「算了，随你吧。」
「今晚主要是来和你交代的。」
「你说吧。」我当然还记得昨晚和他说的话。
「我和江斐不熟，一点都不熟。」他正经地说，「我和她爸熟。」
「怎么说？」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不怎么管我，她家就和我家隔了条路，她爸很喜欢我，我就经常去蹭饭。」
「但其实，她也不怎么在家，她小时候是寄宿，我俩基本就不见面。」
「那些年里，我也只是知道她一个名字而已，顶多偶尔从叔叔口中听到她的一些事。」
我及时问他：「娃娃亲呢？」
「根本没这回事。」他无奈扶额，「为了这事我今儿还专门打电话问了我爸。」
我呆了，「你还问了你爸？」
「嗯，他还嘲笑我来着。」
「怎么嘲笑？」
「就说我也会沦落到……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清白的。」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左手，一脸受了委屈和冤枉的样子。
我忍不住说：「我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给拍下来。」
「嗯？」
「你那么嚣张一个人，像现在这么卑微的样子倒是少见，得纪念一下。」
「你怎么和我爸说的一样？」
「啊？有吗？」
「他早上就是这么嘲笑我的。」
「那说明你平时很嚣张是个事实啊。」
「……错了，我错了。」他举手投降，「我改。」
「没有了，其实你现在就刚好。」我笑着扯了一下他的手指，「我就喜欢你这样。」
他低头笑了。
唉，这男人，笑起来好看得要命。
今晚江斐的事他确实交代得清清楚楚，但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埋了很多年的疑问。
我很想问他，当年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和向煜打架。
为什么要在那么关键的时候犯事，差点被记过。
我总觉得，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之间似乎总埋着一层阻障。
之前也不是没问过，但他不肯说，我也不能硬逼。
总会解决的，我想，只是时机未到。
国庆节假在周五开始，周四下午我们就没课了。
于是，订了周四晚上的票回家。
北方已经开始降温，家里夜间和白天的温差极大。
一出高铁站我就险些被一阵冷风刮没，好在及时套上了外套。
我爸发来微信说他已经开着车等在地下停车场了。
「跟我回家吗？」我拿手肘顶了顶贺险。
「好啊。」他说着拿出手机，「跟我爸说一声。」
「你还真去？」我震惊。
「嗯。」他已经拨通了电话。
「爸，我今晚晚点回去。」
「没什么。」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又回复那边，「去你儿媳妇家坐坐。」
我用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诶？确实。」他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咳，是我草率了。」
挂了电话，他一脸遗憾。
「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能空着手去你家。」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没去过。」
「这次不一样。」
「……行吧。」
到地下停车场，老远就看到我爸站在车旁。
对视上后，贺险把我的手拉得更紧了。
虽然之前和我爸说了这事儿，但第一次这样见面，我还是有些紧张，像是被抓到早恋一样。
「爸。」走到跟前，我喊了一声。
「叔叔好。」贺险乖乖打招呼。
我爸看了我俩一眼，接过我的行李一边放进后备箱一边问：「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我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贺险，不过这略显敌意的语气莫名违和。
「空手去不太好，我明天再去拜访您。」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贺险也能笑得如此谦和有礼。
换句更准确的形容就是，笑得略怂。
「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又不是没来过。」我爸「砰」地一声合上了后备箱，「就说去不去吧。」
「去吧。」我拉了拉贺险的衣角，又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以我对我爸的了解，他这是想让你去坐坐，识趣的话，就别拒绝。」
贺险点头：「那就叨扰了。」
我爸冷笑：「上次打麻将赢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谦逊。」
贺险僵硬了一瞬。
「吓到你了？别紧张啊。」我爸这次是真笑了，「上车吧。」
路上，我爸安静地开车。
我和他也安静地坐着，似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
终于还是我忍不住了，随便说了一句：「爸，明晚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提前跟你说一声。」
「好。」我爸接上话，顿了顿，「今年过年还来吗？」
我戳了戳贺险，及时科普：「上次你连赢我爸几局之后让他对自己的牌技产生了怀疑，一直想和你再战来着。」
贺险笑：「会来的。」
我爸：「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才刚谈几天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以后指不定要把我忘到哪里去。」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什么啊爸，怎么会。」
车很快开到家，贺险先我爸一步帮我拿了行李，然后跟在我爸后面上了楼。
我妈最喜欢贺险，一开门先看见的不是我，是他。
「来了啊。」我妈十分热情地接过贺险手里的东西，「孩子又长高了吧？真是越长越帅了。」
我和我爸在一旁冷眼看着其乐融融的他俩。
「妈，差不多得了，人家一会儿还要回家呢。」
我及时制止他们之间毫无营养的寒暄。
或许是因为贺险来了，家里变得格外热闹。
我妈更是兴奋地拉着他唠长唠短，十点多才肯放他走。
由于他婉拒了我爸开车送他回家的提议，所以最后由我送他下楼。
「明天我来接你。」他揉了揉我的头顶，「好了，外面冷，快回去吧。」
我仰头看着他，忽然感觉这一路走过来，从来都是他在主动，在照顾我的感受。
我只是被动地享受着。
这是不对等的。
意识到这点的我忽然有种想狠狠补偿他的冲动。
我向来执行力强，既然想到了就做。
于是，我抬手拽着他的衣领想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打算来个霸总式拥抱。
可惜现实终究不是电视剧。
我非但没能把他拽过来，反而扯开了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冷风依旧吹着，两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彼此。
最后，还是他先反应过来了，笑着攥住了我还没来得及离开他衣领的手腕。
「这是干什么？」
外套下面他的胸口裸露了一半，白得不像话。
我瞬间脸红，「我说我想抱你来着，你信吗？」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敞开的领口，又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觉得呢？」
「不信算了，快系上吧，怪冷的。」我做贼心虚似的把头转到一侧。
「谁解开的谁系。」他盯着我。
我没辙，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给他系扣子。
距离太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似乎都有些许紊乱了。
手心渐渐沁出汗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像骂街一样吵，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或许他已经听到了。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直到系到最上面的一颗时，他在近在咫尺的我的眼睛的注视下，动了动喉结。
救命，他真的……好他妈会。
像瞬间击溃了最后一道封锁，我忍不住仰头亲了一口他的喉结。
紧接着，我就听到他咽了一下口水，我趁机抱住他。
「贺险，让我抱，抱一会儿。」
「一会儿？」他按住我的后颈，深吸一口气，「你最好抱一辈子。」
风忽然停了，树叶还因惯性簌簌摇动，他的字字句句落在晚间 10℃的大气里，秋意滚滚。
而这个秋天，似乎比以往，都更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