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够!缸底还有不少,紧着用!”陈婆子在一旁,把揉得微微发白、渗出细密水珠的肉块,一层层用力码进半人高的粗陶大缸里。
每码一层,就抓一大把粗盐粒撒上去,像下雪。“秀娘,使点劲揉,揉透了才经放!”
林秀娘的手指均匀有力,连肉缝沟壑都不放过,直揉得肉色微微泛白,渗出细密的水珠。
陈婆子扶着缸沿,看着那渐渐堆满的缸口,皱纹里都透出实实在在的心安:
“这下可好了,入了冬也不怕了。到时候捞一块,炖上一锅酸菜豆角,热腾腾的,那才叫香!”
更多的肉,则被切割成巴掌大小的厚片。院子里架起一口临时借来的大铁锅,锅底燃着耐烧的硬柴火。
大块的板油和肥膘被丢进锅里,在“滋啦”声中迅速蜷缩、融化,变成清澈滚烫的油脂。 浓郁的、带着焦香的油脂气息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小院,甚至飘过了矮墙。
“阿奶!油渣!油渣好了没?”麦哥儿像只闻到腥味的小猫,围着锅台直打转,小鼻子一抽一抽。
“急啥!还没炸透呢!离远点,当心油星子崩着你!”陈婆子举着长筷子,小心地翻动着锅里的油渣,金黄的渣子渐渐浮起,香气四溢。
“就尝一小块嘛!”麦哥儿踮着脚,小手蠢蠢欲动。
“啪!”陈婆子眼疾手快,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猴急!烫熟了手别哭!等着!”
林秀娘站在锅边,手持长柄木勺,仔细撇着油沫,看着儿子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再等等,等捞出来晾晾,酥脆了才好吃。”
熬好的猪油,清透细腻,被林秀娘小心翼翼地舀进几个洗刷得发白、晾得透干的粗陶罐里。
油脂一层层凝固,像初冬新落的雪,封存着热量和滋味。这些,将是未来一年灶台上的主心骨,炒菜、烙饼,甚至夜里点灯,都指着它。
猪皮被陈老汉拿去,用草木灰和石灰小心地浸泡、刮蹭、鞣制,准备硝好了给家里每人做双过冬的厚实靴子,踏雪踩泥都不怕冻脚。
那两根巨大的獠牙,被陈武阳宝贝似的用粗布蘸着水,一遍遍擦洗,磨去了残留的血污,露出惨白森然的骨质,在日头下闪着冷硬的光,寒气逼人。
陈大山蹲在旁边看了半晌,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闷声说:“收好。”
麦哥儿凑过来,眼睛发亮:“二哥,这牙真威风!给我磨把小刀呗?削树枝可快了!”
“想得美!”陈武阳头也不抬,“爹说了,收好。”
“小刀多好……”麦哥儿嘟囔。
“好什么好!”林秀娘刚好端着一簸箕油渣出来,听见了瞪他一眼,“再敢提磨刀,这油渣就没你的份!”
麦哥儿立刻蔫了,眼巴巴瞅着金黄的油渣。
忙完了腌肉、熬油这些累人的活计,又歇息了一日,缓过劲儿来。
陈大山揣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卖掉一部分猪肉和板油换来的铜钱和碎银,沉手得很——带叫上陈文远:“文远,跟爹去趟镇上。”
“哎!”陈文远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书。
日头快压山的时候,父子俩的身影才出现在村口。陈大山肩上扛着东西,陈文远手里也拎着不少,脚步却比去时轻快。
最打眼的是陈大山肩上那柄崭新的铁锄头。
锄板又宽又厚实,乌沉沉的刃口闪着冷硬的光,木柄是用结实的柞木新削的,光滑趁手,一看就比家里那把用得卷了刃、木柄开裂的旧锄头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