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怎么说?说她捡回来的那个“阿骨”可能是个极度危险的非人存在?说他刚刚在她的住处经历了一场打斗后神秘失踪?说她现在正准备冲进深夜的山林去寻找他?
这些话说出来,林浩会怎么想?一定会认为她疯了,或者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妄想。他会更加强硬地要求她立刻离开,甚至会报警,引来更多的“外人”……那会不会给凌墨带来更大的麻烦?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苏暖?你还在听吗?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筒里,林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没事。”苏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很好。”
“真的?”林浩显然不信,“你的声音不对劲。苏暖,你别骗我。是不是在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跟当地人起冲突了?还是……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听我说,苏暖,如果觉得不对劲,立刻离开那里!马上订最近的机票回来!那些偏远地方,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安全第一!”
立刻离开。
回去。
回到那个安全、熟悉、一切都可以用理性和逻辑解释的世界。
这曾是苏暖在恐惧和迷茫时,无数次在心底闪现过的念头。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篝火失控,在被强行亲吻之后。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而诡异的旋涡,回归正常的生活,将这一切当作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这个诱惑,在此刻,因为林浩的话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触手可及。
她可以现在就去寨子里找阿旺,租他的摩托车去镇上的车站,天亮之前就能离开这片大山。将这里的吊脚楼、诡异的荧光、失控的篝火、偏执的亲吻、还有那个消失的少年……统统抛在身后。
她的手,无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截断簪,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这刺痛,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她想起了凌墨埋在她颈间滚烫的泪水,想起他沙哑的哀求“别离开我”,想起他描述过往时眼中真实的痛苦,想起星海下他专注而温柔的侧脸,甚至……想起他因旁人一个邀请而失控引动的冲天火焰……
那些恐惧是真的,那些危险也是真的。
可是,那份扭曲的、沉重的、却已然无法割舍的牵绊,也是真的。
如果她现在离开,他怎么办?如果他真的落入了那些外来者手中,会遭遇什么?如果他受伤了,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等待救援呢?
她无法想象,自己回到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坐在熟悉的画室里,却要时时刻刻被“他到底怎么样了”这个疑问啃噬内心,被无尽的悔恨和担忧折磨。那样的“安全”,对她而言,将是一种更残忍的酷刑。
“……林浩。”苏暖开口,打断电话那头还在劝说的声音,她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暂时不能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林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明显的焦躁响起:“为什么?!苏暖,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还是你……你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不正常!”
“我没有被迷惑。”苏暖闭上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刺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