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赵东来脸上。

“我坚持我的判断，团伙里，一定有未成年人，作为‘钥匙’存在。”

“赵队，刘老师，各位前辈，你们都是老刑侦。”

“想一想，什么人，会残忍到把一个孩子，训练成能钻进二十五公分排气扇的人形钥匙？”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祁同伟的声音像冰冷的锥子，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毫无人性的人贩子。”

“另一种，就是这些孩子的……亲人。”

“我更倾向于后者。”

“一个被贫穷逼到绝路的家族式偷窃团伙。他们把孩子当成‘私产’，用起来，才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这样的团伙，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像老鼠一样聚集、生活、销赃，还不被注意的地方。”

他的红铅笔，重重地，再次点在“鸽子笼”三个字上。

“这里，就是他们的老鼠洞。”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之前所有的质疑、不屑，都在这层层递进、滴水不漏的逻辑链条面前，被碾得粉碎。

刘建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看到了冰冷的案发现场。

而这个年轻人，却从蛛丝马迹里，看到了一个在阴沟里挣扎的，畸形的犯罪团伙。

这不是办案。

这是在解剖人性。

赵东来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一丝敬畏。

但他依旧没有松口。

他是总队长，要为几十个兄弟负责。

“你的逻辑，很完美。”

赵东来强迫自己冷静。

“但是，祁同伟，这依旧是推测。”

“万一扑空，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祁同伟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那层谦卑的伪装，在这一刻悄然褪去。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冰冷决绝。

“我来负。”

他将铅笔轻轻放在桌上。

然后，他解开了警服最上面的那颗风纪扣。

露出了里面，那道从额角一直延伸到锁骨的，狰狞的暗红色伤疤。

“赵队。”

“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我身上的二级英模勋章，不是在办公室里写报告换来的。”

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如果我的判断错了，耽误了破案。”

“不用厅里处分，我自己，把这身警服脱了，把这枚勋章摘了。”

“然后，从这里走出去。”

“我祁同伟，说到做到。”

轰！

这几句话，像炸雷，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年轻人。

看着他指着自己伤疤时，那平静到可怕的眼神。

这哪里是立军令状。

这是在用自己的命，用拿命换来的一切，做赌注。

赌他认定的，那个真相。

赵东来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忽然想起了省厅领导私下里提过的一句话。

“这个祁同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开山裂石。”

现在，这把剑，就递到了他的手上。

接，还是不接？

会议室里，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

赵东来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都已化为决断。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就按你说的办！”

他猛地转身，面对身后一群呆若木鸡的下属，发出雷霆般的咆哮。

“刘建国！”

“到！”

“你带一组，立刻去吕州！给我把‘鸽子笼’的所有出入口，二十四小时盯死！一只苍蝇飞进去，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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