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个名叫“鸽子笼”的，大型旧货交易市场。
会议室里，空气被抽干了。
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小锤，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滴答。
滴答。
所有人的目光，凝固在地图上那个被红色铅笔点出的位置。
吕州市，城乡结合部，“鸽子笼”。
这名字像个肮脏的笑话，与五十万惊天大案格格不入。
总队长赵东来的拳头压在桌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的视线从地图，缓缓移到祁同伟脸上。
那张年轻的，苍白的，带着狰狞伤疤的脸。
赵东来的眼神里，暴躁褪去，换上一种更沉的审视。
他想看穿这张平静的皮囊，底下到底藏着一头雄狮，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赌徒。
“鸽子笼？”
老资格刘建国第一个打破死寂，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
“小祁，开什么玩笑？”
“那地方我去过，一个收破烂的垃圾场。你说那伙能搬走保险柜的‘鬼手’，会把窝点安在那？”
这话，说出了多数人的心声。
刑侦总队的精英们，习惯了在银行流水、高端会所里寻找线索。
一个乌烟瘴气的旧货市场，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太想当然了。”
“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前途在赌。”
“一个星期，没时间去垃圾场里大海捞针。”
议论声像潮湿的苔藓，从角落蔓延开来。
每一道目光，都化作无形的压力，齐齐压向那个独自站在地图前的单薄身影。
赵东来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字字千钧。
“祁同伟。”
他没有叫“小祁”，也没有叫“同志”。
直呼其名，是公事公办的审问。
“你的推论，很大胆。”
“但是，证据呢？”
“我们是警察，办案靠证据链，靠逻辑，不是靠‘我觉得’。”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在祁同伟面前投下阴影。
“我再问一遍，你的证据在哪里？”
“如果你拿不出来，刚才的话，我就当你说了个梦话。”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这是最后通牒。
也是一个台阶。
一个让这个年轻人，体面退场的台阶。
只要祁同伟此刻低头，说一句“是我考虑不周”，他依旧是那个受了伤的缉毒英雄。
可如果他坚持。
他就是将整个刑侦总队拖入豪赌的罪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
等着他低头，服软。
然而。
祁同伟的脊背，挺得像一杆标枪。
警帽的帽檐下，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渊。
他目光依旧落在地图上。
“赵队，我没有直接证据。”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失望叹息。
刘建国的嘴角，已经露出讥诮。
“但是。”
祁同伟话锋陡然一转。
“我有逻辑。”
他拿起红铅笔，用笔杆，轻轻敲了敲“鸽子笼”那个地名。
动作很轻，笃定得不容置疑。
“第一，地理逻辑。”
“团伙作案地横跨四市，吕州位于地理中心，能将路途风险降到最低。”
“第二，犯罪逻辑。”
“金银首饰，古董字画，这些东西走黑市目标太大。但‘鸽子笼’不一样。”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那里是汉东省最大的灰色地带。一个官窑瓷瓶，可以当成旧花瓶卖一百块。一张珍贵邮票，可以夹在五毛钱的旧书里卖掉。”
“赃物到了那里，如水入海，查无可查。”
“这才是最高明的销赃。”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精准剖开案件的核心。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
那些质疑的脸上，浮现出思索。
祁同伟没有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性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