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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板声扎进冯掌柜太阳穴,他总疑心那节奏,和当年银镯撞秤盘的声响一个调儿。
这夜打烊时,弹簧秤的示数盘突然渗出褐液,舔一口竟是芙蓉镇的井水味。
卸开螺丝,齿轮夹缝卡着半片指甲盖,断口处黏着陈年麦芽糖渣。
孙老板的米船泊在七号码头,麻袋缝里漏出的新米掺着暗红颗粒。
扛活儿的瘸腿阿四说,夜半常听见舱底有秤砣滚动声。
这日验货时,冯掌柜特意带上德国天平。
米粒在铜盘上堆出个小山尖,指针却始终往左偏——米堆里突然钻出只白蚁,腹甲上赫然烙着冯家祖传的“公平印”。
腊月二十三祭灶夜,冯掌柜在关帝像后摸到捆霉烂的当票。
最上头那张盖着陈记绸缎庄的水印,当物栏写着“翡翠耳坠一对”。
日期正是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廿九,票角蜷着只死蜈蚣。
红头已经褪成惨白,足爪却还死死扒着“月息三分”的字样儿。
陈寡妇送来的锦旗在梁下招灰,金线绣的“童叟无欺”被老鼠啃出破洞。
这日擦旗杆时掉下个油纸包,里头裹着榆木棺材里那卷换婴血契。
帛书背面多了行朱砂小楷:
“丙午年腊月初七,冯陈氏溺毙于镇西废井”。
墨迹未干似的晕染开,染红了冯掌柜的虎口。
第十章:暗舱砣音
米船底舱的霉味儿,像块湿棉布往鼻子里塞。
冯掌柜举着风灯往舱底照,灯光劈开黑暗时惊起成群白蚁,翅膀扑在铜灯罩上沙沙响。
孙老板的牛皮靴,在头顶甲板来回踱步。
脚步声与三十年前,当铺柜台的木屐声叠在一起。
“冯先生看仔细喽,这批可是上等皖米。”
船工老吴的豁牙漏着风,手指在米堆里搅出漩涡。
冯掌柜的德制天平突然向左倾斜,米粒簌簌滑落处,露出截儿乌铁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