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一只脚踏在树干上,一条腿垂下来,随意地靠着,仰头灌下一口,洒出来的酒水打湿了大半的衣襟。
夜里凉,不知道他冷不冷。
我看着他,当年他也是这般坐在树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掐诀,飞起的一朵桃花径直就落在我头上,调笑着喊“美人”。
时过境迁,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唐宇神情疲倦,问道。
“都是真的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在期待着我给出一个别的答案,无论什么。
“真的。”
仇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听到预料中的答案,他抬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我想起来?”
“我说了,你一天不死,我这条命便等你来取,你若要杀,我绝不还手。倘若你哪天忘了,我便叫你想起来。”
话音刚落,唐宇提剑袭来,快得像是早有预谋。丢了寻常剑谱里的招式,还是旧时的毫无章法,一招一式逼得我退无可退。
那些本应该烟消云散的往事又找上来,所有的旧伤疤都被掀开,两个人被剖得鲜血淋漓,在深秋的夜里一同被扎穿了心。
唐宇跟自己较着劲,横冲直撞。
我不还手只招架着,又防着他伤了自己,一直打到东方即白,露水将歇,金乌遥遥升起,仿佛一切如常。
唐宇累得双手颤抖,长剑一扫桃林毁了大半,而后把剑一扔,乘云而去不见踪影。
书上说长歌当哭,必是在痛定之后。
而现在,我费劲地张张嘴,连个简单的音都发不出来,眼泪不住地流,像是要把这几百年的都补回来。
此后的三四天里,唐宇都没有回家。
我推了所有的事务,坐在院里的桃树下等他回来。
我开始体会凡人才有的失眠,在夜里辗转,探着身侧的冰凉,在黑暗里睁着眼一遍一遍回忆从前的事。所有的悲喜交杂在一起,把思绪扯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