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都快退休了,还骑什么好车。给我岳父买,我多有面子。
老江看着自己空空的手,一句话没说。
5
1984年,厂里出了新政策,“子女顶替”。
父母退休,子女可以接班。
建国只是个小组长。
我丈夫老江,是高级工程师。
我开始听见建国频繁地往外跑。
一天,他鬼鬼祟祟的跑到邻居家,我跟着他,听到他躲在厨房跟人打电话。
“刘医生,您帮帮忙。我爸……他常年下矿,您看能不能……给开个‘矽肺’的诊断?您放心,好处少不了您的。”
只要开个矽肺诊断,他就能提前病退。
我马上去顶工程师的岗位,工资直接翻一倍!这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捂住了嘴。
他甚至在家里跟李秀芬商量:
我得想办法,把他那体检报告给换了。伪造一份!
我浑身冰冷。
他在咒他爸早点残废。
李秀芬对我们的压榨也到了极致。
她规定:“爸妈,你们的退休金虽然我收着,但你们的零花钱,得从孙子身上出。星星爱吃‘大白兔’奶糖,你们俩,每个月必须凑钱给他买3斤。9块钱。”
9块钱,那是我和老江一个月的伙食费。
老江还没确诊,但咳嗽是真的越来越重。
“秀兰……我想买瓶‘川贝枇杷膏’,1块2。”
我刚要去拿钱,李秀芬就堵在门口:“爸,又买药?那么贵!是药三分毒!你忍忍不就过去了?喝点开水!”
喝什么药,咳死算了。这1块2,够我买多少瓜子了。
而就在同一天,她妈,我那亲家母,打了个喷嚏。
建国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盒药:“秀芬!我搞到了!进口的青霉素!8块钱一支!咱妈感冒了,必须用最好的!”
老江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就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5毛、1块。他给自己买了件“海魂衫”。
那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时髦的单品,12块钱。
老江一个老工程师,一辈子朴素,就想赶个时髦。
他刚穿上,李秀芬就阴阳怪气地笑了:“哎呦喂,爸,您都多大岁数了还‘臭美’呢?这12块钱,给星星交幼儿园费多好?真是浪费!”
老不死还想俏。下次我得查查,看他们零花钱都藏哪了,全部收走,省得他们乱花。
6
报应说来就来。
不是我的,是老江的。
1986年,建国还没来得及伪造诊断,老江的病就真来了。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直不起腰,后来,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
我吓坏了,带他回了老家县医院。
X光片子一出来,医生一句话就把我打懵了:“矽肺病,晚期。煤矿工地的职业病。必须马上住院,要用最好的药,还得长期补充营养。准备2000块钱吧。”
2000块!在1986年,这是个天文数字。
我慌了神,跑到县城的邮局,给我唯一的儿子江建国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厂里的总机,我喊着:“快!快帮我转江建国!急事!人命关天!”
电话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