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安跟了进来,递给我一杯温茶,担忧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没事。
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是啊,平静。
我曾以为再次面对她们,我会心痛,会百感交集。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心里早已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死海。
她们再也无法在我心里掀起任何风浪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几日后,我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我的生身父亲,陆老爷。
他比任清窈还要狼狈,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在乔玉安的带领下走进我的书房,看到我的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想要上前来拉我,却被我侧身避开。
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他顿了顿,颤抖着开了口:“星阑,我的儿子……爹错了,爹对不起你……”他哭得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忏悔着。
说他只是被陆怀瑾的巧言令色迷惑,才会一时糊涂做出那些伤害我的事。
说他这一年来,没有一天不在自责和痛苦中度过,已是病入膏肓。
大夫说他时日无多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前得到我的原谅。
他甚至拿出了那份滴血认亲的文书,颤抖着递到我面前。
“星阑,你看,我们是亲父子啊!
血浓于水,你不能不要爹啊!”
若是以前的我,或许真的会被他打动。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我没有去接那份文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别演了。”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星阑,你……你不信我?”
我苦笑一声:“我该信你什么?
信你明知真相,却还是默许陆怀瑾窃取我的人生?
还是信你为了撇清干系,毫不犹豫地将我打成义子?”
“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你病了就去看大夫,想忏悔就去庙里烧香,来找我没有用。”
我走到他面前,将那份文书拿过来,撕得粉碎。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但原谅,不可能。”
“为什么?”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
“星阑,我也是受害者啊!
那恶仆骗了我二十多年!
我才是最可怜的人!”
“是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你被骗了二十多年,而我是被偷走了整个人生。”
“你觉得痛苦,是因为你亲手养大的儿子欺骗了你。
而我的痛苦来自于我的亲生父亲,为了一个外人,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伤害我。”
“所以,收起你那套博取同情的说辞吧。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我甩开他的手,唤来管事:“送客。”
父亲被管事半扶半架地带离了我的书房,他绝望的哭喊声在庭院里回荡。
乔玉安走进来,欲言又止:“真不打算原谅他?”
我走到大门前,看着那辆载着我父亲远去的马车,轻轻地摇了摇头。
“玉安,你知道吗?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人生是一片荒芜的废土,需要靠别人的爱才能开出花来。”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的人生不是废土,而是一片等待开垦的良田。”
“我自可亲手开垦,亲手播种浇灌。”
“我可以种出苍松,种出翠柏,种出任何我想要的气象。”
“至于那些曾经试图在这片土地上,种下荆棘和稗草的人……”我转过头,对乔玉安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风,会把他们吹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