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冷的真空，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声响，但视觉的冲击却更加震撼。龙骧庞大的身躯冲出希望号舱门的瞬间，失重感猛地袭来，陈凡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在破旧的驾驶座上。眼前是无垠的黑暗宇宙，远方点缀着陌生的星云，而近处，则是死亡的光束和爆炸的火球交织成的残酷画卷。
那架涂装血红的海盗机甲——“血蝠”，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灵巧得不可思议。它以一个诡异的弧线滑翔，轻松避开了希望号右舷防空炮塔倾泻出的密集弹幕，猩红色的独眼传感器锁定了星舰受损的三号引擎区域，手臂上的高速粒子炮已经开始凝聚危险的光芒。
龙骧的出现，显然完全出乎“血蝠”的预料。一台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从博物馆里拖出来的老古董，动作僵硬得像是个提线木偶，竟然敢冲出母舰？
公共通讯频道里（老杰克临时为龙骧接入了一个最低权限的频道），传来一个沙哑而充满嘲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变声器效果：“呵呵呵……希望号是没人了吗？派一堆废铁出来送死？黑隼佣兵团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陈凡对嘲讽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操控这具陌生的钢铁之躯上。手动操控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巨大的体力，而且反馈延迟严重，他感觉自己在推着一座山在移动。
“血蝠”显然没把龙骧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调转炮口，一道赤红色的粒子束如同毒蛇的信子，直射龙骧的胸部驾驶舱！在它看来，这一击足以将这台破烂蒸发成宇宙尘埃。
危险！陈凡浑身的汗毛倒竖！生死一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完全是凭借多年修炼古武形成的肌肉记忆和战斗直觉，双手猛地拉动操控杆，双脚在踏板上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点踏！
在外人看来，笨重僵硬的龙骧，在这一刻竟然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其庞大体型的、近乎诡异的侧身滑步！动作依旧谈不上流畅，甚至带着零件摩擦的刺耳噪音，但就是这看似笨拙别扭的一步，间不容发地让那道致命的粒子光束擦着龙骧的肩甲掠过，将其上的锈迹灼烧出一片暗红的熔痕！
“咦？”通讯频道里，“血蝠”驾驶员发出一声轻咦，显然十分意外。
希望号舰桥和机库内，通过外部监控看到这一幕的人，也都愣住了。
“刚才那是什么动作？龙骧的机动数据库里有这个规避模式吗？”一个年轻的船员下意识地问。
老杰克死死盯着屏幕，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喃喃自语：“不……没有……那不是机甲的标准战术动作……那步子……妈的……那有点像古地球时代某种格斗技里的闪避步法……但这怎么可能用机甲做出来？！”
没错！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陈凡下意识用出的，正是陈家祖传绝学《迷踪步》的精髓——于方寸之间，凭借对重心和步伐的极致掌控，实现最小幅度的有效规避！他将操控机甲的手脚，当成了自己的身体，在意识中完成了步法推算，并强行通过机械传动实现了出来！
虽然因为机甲本身的迟滞和笨重，效果大打折扣，甚至显得不伦不类，但确确实实躲开了必杀一击！
陈凡自己也愣住了。他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系列极限操作几乎抽干了他的体力，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却涌上心头。有用！古武的技巧，在这个钢铁巨人体内，竟然真的有一丝用武之地！
“运气不错嘛，破烂！血蝠”驾驶员的嘲讽变成了些许恼怒，它不再留手，引擎全开，化作一道血色残影，高速向龙骧冲来，双臂的粒子炮连续射击，形成一张交叉火力网！
这一次，不再是随意一击，而是王牌驾驶员真正的猎杀！
压力陡增！陈凡精神紧绷到了极致。他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想法，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操控中。视野里，只有一道道袭来的致命光束和“血蝠”鬼魅般的身影。
躲！再躲！
他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精神和体力，将《迷踪步》的各种变化融入操控。龙骧在他的驾驶下，动作依旧僵硬、难看，充满了金属摩擦的噪音，仿佛随时会散架。但它却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武道宗师，步伐凌乱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身躯，或是侧滑，或是后撤，或是看似踉跄的前冲，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攻击。
粒子光束不断擦着龙骧的身体掠过，在它本就残破的装甲上留下新的灼痕，甚至击碎了一些外挂的锈蚀板块，但始终无法命中核心的驾驶舱和动力炉！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血蝠”驾驶员又惊又怒。对方的动作毫无规律可言，完全不像任何已知的机甲战术动作，笨拙得可笑，却又有效得可怕！就像一拳打在滑不留手的泥鳅上，让人无比憋屈！
希望号这边，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他在跳舞吗？”一个维修工张大了嘴巴。
“不……不是在跳舞……”雷克队长低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他驾驶着受损的“夜獒”正在艰难返航，也看到了这边的战况，“是一种……极高明的闪避技巧！用机甲实现了人体般的微操！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老杰克已经顾不上惊讶了，他对着麦克风大吼：“小子！干得漂亮！再坚持三十秒！雷克就回来了！防空炮正在重新校准，锁定那个狗娘养的！”
三十秒！平时转瞬即逝的时间，在此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陈凡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简陋的驾驶服。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体力消耗让他几乎虚脱。龙骧的操控系统实在太落后了，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血蝠”久攻不下，彻底失去了耐心。它放弃了远程射击，引擎喷射口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整个机体如同血色流星，朝着龙骧猛撞过来！它打算凭借更优异的机动性和装甲，直接将这台碍事的破烂撞碎！
避无可避！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躲不开，那就……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动力推杆一推到底，操控着龙骧，迈着那笨拙却又透着诡异的步伐，不闪不避，迎着“血蝠”对冲而去！
两台机甲，一具是锈迹斑斑的远古遗骸，一具是凶名在外的海盗王牌，在冰冷的宇宙中，划出两道决绝的轨迹，即将迎来最原始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