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是我恢复神智后闻到的第一种味道。
刺鼻，但无比清晰。
医生拿着CT片，在我眼前晃了晃，语气里满是惊奇：
“奇迹，真是奇迹！血块竟然自己消散吸收了。”
“苏女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记得1加1等于几吗？”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属于七岁孩童的茫然表情。
然后，我伸出两根手指，奶声奶气地说：“是……是2吗？”
医生松了口气，对身后匆匆赶来的林屿说：
“林教授，你太太恢复得很好，智力水平没有再下降。
不过大脑受创，行为模式可能会有些……不稳定。多担待。”
林屿的脸上挂着完美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握住我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念念，没事了，我们回家。”
但我看得分明，他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或许，他更希望我直接摔死。
这样一来，我这个累赘就彻底消失。
他还落得个“好丈夫”的名声。
并且我没了之后，再也无人能威胁到他窃取我研究成果的秘密。
婆婆跟在后面，不耐烦地撇着嘴：
“真是会折腾人。医药费又花了不少吧？”
我“害怕”地往林屿怀里缩了缩，心里却冷笑。
别急，这才刚刚开始。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回到那个我被囚禁了三年的“家”。
陈眠正穿着我的居家服，以女主人的姿态在客厅里插花。
看到我，她立刻迎上来，满脸关切：
“念念回来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快，我给你炖了汤。”
晚饭时，我的面前照例是一碗寡淡的白粥。
而餐桌中央，摆着婆婆亲手做的红烧肉，陈眠爱吃的糖醋鱼，以及林屿喜欢的清蒸鲈鱼。
过去的日子里，我都是这样，像条狗一样，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快朵颐。
今天，我不想再忍了。
我用勺子敲着碗沿，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喊：
“肉……念念要吃肉肉……”
婆婆眼睛一瞪：“吃什么肉！傻子就配喝粥！给我老实点！”
我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她。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我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桌布的一角。
“不给念念吃！你们都是坏人！我也不让你们吃！”
伴随着我尖锐的哭喊，整张桌子被我用力掀翻。
盘子、碗、滚烫的菜肴和汤汁，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红烧肉的油腻溅了婆婆一身，糖醋鱼的酱汁糊了陈眠一脸，林屿那条最名贵的清蒸鲈鱼，则直直地扣在了他雪白的衬衫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我坐在原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无辜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