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被窗外过于明亮的阳光刺醒的。

入眼的不再是普通病房的单调白色，而是装修精致、设施顶尖的私人VIP套房。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而非消毒水的味道。

身体虽然依旧沉重，但喉咙的刺痛感和那股萦绕不散的骨灰味似乎减轻了不少。

床边站着一位穿着得体的护工，见我醒来，立刻恭敬地递上一杯温水。

我勉强喝了一小口，湿润了干裂的嘴唇。

环顾四周，奢华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先生，您醒了。

季先生吩咐您好好休息，他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护工轻声细语。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我的手机在那里，屏幕正无声地闪烁着，显示着数十个未接来电和堆积如山的未读信息。

绝大部分，都来自同一个名字——刘芮佳。

我漠然地拿起手机，解锁。

信息像爆炸一样弹出来。

峻熙，对不起！

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鬼迷心窍！

是我对不起爸！

对不起你！

求求你接电话，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让我当面给你和爸道歉！

求你回我一句吧，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一条比一条卑微，一条比一条急切，充满了悔恨、哀求，以及一丝……她似乎认定我还会心软的、令人作呕的期待。

她还在幻想着能用眼泪和道歉挽回一切，仿佛我父亲的死只是一次可以修正的错误，而不是永诀。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这些信息，心里一片死寂的冰冷。

爱？

早在教堂里，在她纵容戚建明将父亲的骨灰盒摔在我面前时，就已经被她亲手碾碎成灰了。

我顺手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墙壁上的嵌入式电视，试图用外界的声音驱散病房里令人窒息的安静。

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

面容严肃的主播正在念着稿子：“……本台最新消息，市消防支队某刘姓大队长，因涉嫌多次滥用职权，将严肃查处，绝不姑息……”屏幕上甚至配上了一段打了马赛克的视频，但依稀能看出是教堂门口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刘芮佳带着消防队员，气势汹汹，而我被两人架着……新闻的字眼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着，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看啊，刘芮佳，你视若生命的职位、你赖以骄傲的权威，正在因为你那可笑的偏袒和傲慢而土崩瓦解。

这就是你想要的代价吗？

病房门被推开，伯伯季镇远走了进来。

他挥手让护工出去，然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又看向我。

“醒了？

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好多了。”

我的声音依旧沙哑。

电视里，关于刘芮佳的新闻还在继续，列举着她可能面临的一系列处分和法律后果。

伯伯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病房里重新陷入安静。

他看着我，目光深沉：“这样的处理，你还满意吗？”

满意？

父亲再也回不来了，我永远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

无论她刘芮佳得到怎样的惩罚，都无法填补我心中那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窟窿。

但，这至少是第一步。

是她应得的。

我迎上伯伯的目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眼底深处，是再也无法融化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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