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后看了眼妆台铜镜。
梅花妆被血和汗晕开,露出底下淡白的疤痕。
原来这道黥刑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变成另一种形式,刻在所有想称量天下的女子骨头上。
恍惚间看见母亲梦里的那杆秤终于坠落,玉盘碎成两半。
一边是我的诗集,一边是批过的诏书。
原来这世上,终究没有公允的秤。
(根据2013年出土墓志铭载:“太平公主哀伤,赙赠绢五百匹,遣使吊祭”)现代“这块墓志盖发现时已经裂成三块,但大唐故昭容几个字很清楚。”
2013年8月的太阳晒得水泥地发白,我蹲在陕西咸阳的考古工棚里,指尖悬在玻璃展柜上方。
柜子里躺着块青石,上头“巾帼宰相”四个楷书被灯光打得棱角分明。
“最珍贵的是志文内容。”
年轻研究员小刘递来矿泉水,“跟《旧唐书》记载完全不同,说她在韦后乱政时屡申谏奏...…”水珠顺着瓶身滑下来,在柜面映出细小的光斑。
我突然想起史料里记载婉儿被斩首那日,长安也下过太阳雨。
隔着玻璃抚摸那些刻痕,指腹仿佛触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刀锋。
“看这个。”
小刘突然压低声音,引我到隔壁仓库。
工作台上摊着块残碑,放大镜下显出几列娟秀的小字:“请擢贤才,不以私害公...…”我浑身一颤。
这字迹我太熟悉了。
在敦煌遗书《彩书怨》摹本上,在洛阳出土的景龙年间诏书草稿上。
同样的顿笔习惯,总在收尾时微微上挑,像只欲飞的鸟。
“是上官婉儿亲笔。”
小刘的指甲轻轻点着“公”字最后一笔,“墓志引用了她原话。”
仓库空调呼呼作响,我望着窗外晃动的杨树影子,突然想起那个持秤而生的传说。
现在这杆秤就躺在博物馆里,可谁又能真正称量清楚,那些奏折里的治国良策,到底抵不抵得过史书里的“淫乱宫闱”四字?
下午参观新落成的遗址馆时,有个穿汉服的小姑娘在婉儿墓复原展区前拍照。
她额间贴着梅花形状的花钿,正弯腰看说明牌:“……2014年确认墓室遭官方系统性破坏...…姐姐,这个阿姨是好人还是坏人呀?”
小姑娘突然仰头问我。
展柜灯光恰好打在她脸上,金箔花钿闪闪发亮。
我望向她身后那面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