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商船

第5章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鲲受宠若惊！”

秦王只是说自己聪明，心里一时失望，来迟了，秦王身边早有李斯等谋士。

来之前不是没准备，秦王该是听得太多，心中早有了乾坤，没有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

此时不敢表露出来，很快恢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神情。

“如今天下只韩、燕、楚、齐在外，寡人日夜焦心。

一统天下非一朝一夕、一人之功。

卿可愿助之。”

吴鲲心中喜悦，却声音平和：“但凭大王差遣！”

“商鞅因变法而获罪，大业未成，诸多坎坷，你可怕吗？”

“大王怕吗？”

“寡人第一次见父王，怕他不喜欢我，后来父王亲自教导我。

父王离逝寡人才十三岁，怕大臣们欺寡人年幼，幸好有相父帮助。

相父与母后把持朝政，寡人怕毁了我大秦几百年的基业。

寡人畏惧相父以及与他一党的大臣们强大的势力，除了相父，寡人又怕母后伤心，怕世人议论寡人忘恩负义。

李斯讲秦正逢六百年未遇之大变局，应抓住时机、得时无怠，寡人害怕六国恢复合纵，虽有黄帝之贤，也不能合并六国了。”

秦王说完胸膛高高起伏，长出一口气，人更高大了。

大概是把面前的人当成士侃了吧，说了这许多的话。

“心有所畏，行有所止。”

吴鲲心中激昂，腑中己有山川丘壑，此后秦王之的乃鲲之的。

“得时无怠”是当年秦王的话，自己怎么给忘了，居然蠢到阻止大臣们上谏始皇攻打匈奴。

要不是官司缠身，怎么会乱了分寸，失了阵脚。

多年来他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在寿春自己把全军将士给得罪了，却为始皇争得了美名。

新昌的别馆是始皇让建的，他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他在辽东郡当父母官，大展经纶，济世安民，百姓都很拥戴他，嬉称他为吴君。

年终上计去了咸阳宫，始皇单留了他说话，君臣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讲，始皇对他引水治田、分户纳税等赞赏了一番，末了又道：“吴君今日令寡人刮目相看。”

吴鲲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后来王翦当着众人的面向始皇要田地、要宅子，他觉得王将军不应是这样的人，他偷偷地问王贲，王贲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果不这样做，始皇就不能对父亲放心。

贪得无厌又能怎样，金银是帝王赏的，也没偷抢，和全家人的性命相比，名声算得了什么！”

吴鲲恍然大悟，明白始皇为什么召见他时说了那番话，从那以后，也学王翦向始皇要东西了。

杜仲也听说了有人告吴鲲“誉敌以恐众心”，如果属实的话，吴鲲会被判戮刑。

想到曾经的相处，又想到他的幼女，不禁眼睛酸涩。

他己到了别馆的门口，方县令着他去检验修筑情况与所报耗费是否相符，一起检验的司空曹还没有到。

值守的人早己打开大门，门口有材官把守，竟不是县卒，什么人在里面？

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是杜大人吧？”

正彷徨之际，一年轻人快步走了出来，此人身着白袍，头戴汗巾，腰系蓝色革带，白玉带沟，身高七尺有余，面如冠玉，浓眉大眼，眼神清明，一派凛然正气。

“正是敝人。”

“杜大人，下官鄢绍庆有礼了。”

说着揖了一礼，手指并的很严，右臂自然弯曲，从额头到胸前的姿势都很流畅。

此人家教一定很严。

杜仲仔细还了一礼。

“我受家父乾公所托，在此迎候大人。”

“鄢大人也在这里？”

“家父今有要事，不能前来。”

杜仲松了一口气。

司空曹也赶到了，三人见了礼，一起往里面走。

里面殿宇还是从前端庄肃穆，气势恢宏的模样，司空曹带了工人，拿尺的拿尺，扛梯的扛梯，拿图的拿图。

一行西十多人呼呼啦啦走了两个时辰才测完三间房，而这院子大的要命，都验完得三天，真是累人的差事。

“我看不如我们三人分头走吧。”

杜仲道。

鄢绍庆有些犹豫。

“我不太懂屋舍建造，这方面司空大人是我的老师。”

杜仲接着道。

“您过谦了！”

司空曹道。

“我也不太懂这些，只昨晚翻翻典籍，现学点皮毛。”

鄢绍庆道。

“我看司空大人手下的人个个是能工巧匠，不如各借我和鄢大人一队，有不懂的也可向他们请教？”

鄢绍庆投来感激的目光。

三人都赞成。

三人分了组，分了图，司空曹取中道，杜仲向东，绍庆向西，约好下市前三人在前殿集合。

杜仲带着石匠，铁匠，瓦匠，木匠等十余人向东走去。

测了一间偏殿，循着图纸向南，走到一开着的石灰色大门门前，从前来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向里望去，地下堆着一些残破的瓦罐，北面的地面地势较高黄土裸露，上面有许多拱包，有口，那是~，杜仲不敢相信，急于求证，让大家前面等他，撇了工人进了院。

走过去蹲下来去看那洞，有火膛、火道、窖室、窑箅，不是横穴窑又是什么，窑洞建在家里不稀奇，端秋家中有就一座青砖砌成的窑洞，端秋爱烧陶弄得家里烟熏火燎的。

但如今这座，他在古籍里看到，横穴窑这个古老烧窑技术早在神农氏之前就有，现今己经失传。

杜仲边仔细观察红烧土和草木灰的痕迹，边琢磨怎么把端秋弄进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看完窑洞起身要去看烧完的成品，绕过后房，见一蓝色身影倒立在墙根，看不清面目，水蓝蓝的一片，惊叫一声：“什么人？”

那人翻下墙来，被蓝色罗裙遮住了的面部露了出来，只见一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身高六尺，眉若远黛，眼似秋水，山根很高，肤如凝脂，齿如瓠犀，上身穿浅蓝藂罗衫，披浅蓝银泥云披。

“不知先生何人？”

女子问。

杜仲心中生警：“今有官府在此办案，请姑娘速速离去。”

“您是杜大人？

穿了便装没能认出您，恕罪恕罪！”

女子道。

“你如何知道我！”

杜仲心中狐疑，认真回忆，确信并未认识。

“是兄长说，今天约了两位大人公务。”

她顿了顿接着道，“司空大人年过五旬，而且成天风吹日晒的，不是您这般相貌！”

是在夸自己吗?鄢绍庆的妹妹，这么一看两人果真相似。

“你兄长什么都告诉你吗？”

“是我自己打听的，我在家闷得难受，叫他带我出来玩，兄长告诉我别乱跑。”

“这么大的宅子，你不怕？”

“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兄长的人，怕什么？”

很自豪的样子，“宅子虽大一会儿就逛完了，无趣。”

杜仲想到来时这一路的材官。

有意思，无趣了就练倒立。

杜仲不想再耽搁，抱歉道：“我因对这里的窑洞好奇，冲撞了姑娘，给您赔礼了，还有公事在身，先告辞一步！”

“大人，你看跟着您走怎么样，帮帮你的忙，说不定会遇上兄长？”

这个请求按理说很唐突，鄢姑娘能出门，肯定是乾公同意的，干嘛得罪鄢家的人。

他本来想说不方便，话到嘴边又改成：“我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姑娘千金，既怕姑娘累着，也怕姑娘厌烦！”

“待在这才厌烦呢！”

“那我们得尽快赶上工人！”

两人飞快地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就赶上队伍在一处三进院子里，众人见来了位富家小姐也不敢多问，都规规矩矩做事。

瓦匠正用石灰笔在地上写乘法口诀算屋顶的瓦片数，杜仲一口说出了数字，瓦匠张大了嘴巴，是小时候老师教杜仲的心算之法。

他随即说出了瓦片按压六露西，五分之二被一除计算出一尺的长度方法。

工人们吹捧，而鄢姑娘只是微笑，毫无惊异之色，以前自己这着小把戏可谓屡试不爽，今日本想露露脸，要么鄢姑娘心思沉稳，要么她知道这小把戏见怪不怪了。

东面的房屋很快就量完了。

“我听说这里有些屋子是吴鲲翻盖的。”

鄢姑娘道。

“嗯！”

她想知道什么自会从父兄那里打听，自己不便多说什么。

“你们测量的都是喽？”

她追问道。

“我们只是奉令行事？”

吴鲲道“听说你曾经也在辽东任职？”

杜仲不知道她对自己了解多少，而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都是陈年旧事儿，不提也罢。”

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鄢姑娘笑！

大家很快就来到了前殿，司空曹这队要更早一些，两人分别说了一下各自的情况，鄢绍庆这队也赶了回来，看到鄢姑娘坐在前殿客席几子后的垫子上看着他笑，气道：“告诉你别乱走，办完公务就来找你，怎么跑到大殿上来了！”

说着板了脸。

“我遇到了杜大人，都是杜大人在陪我，不用你陪。”

鄢姑娘道。

杜仲心道倒霉。

“这是下官唐妹，名曰卉迟，娇纵惯了，大人见谅？”

鄢绍庆道。

春日迟迟，卉木凄凄，多么意气风发。

“这一路上不让我碰这，不让我干那的，只让在那坐着，真无趣。”

鄢姑娘道。

是说自己对她多有照拂吧。

“这些粗活怎敢劳烦姑娘。”

杜仲道。

“给杜大人添麻烦了。”

“怎么说麻烦，鄢姑娘性情爽朗，我们做起事来也不寂寞了。”

杜仲说完心道自己嘴欠。

鄢卉迟只是笑。

“我们把手里的活碰一下。”

杜仲提议道。

说着三个人把测验的信息互换了一下，誊了两份。

鄢绍庆提议天色将晚，请杜仲二人饭馆吃酒，鄢迟卉也拍手称好。

杜仲二人急于复命因此婉拒了，鄢迟卉不高兴，杜仲承诺哪天他做东邀兄妹俩游檎岛，猎野鸭，神仙湖里摘莲蓬。

鄢迟卉这才肯罢休。

大家就此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