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患不均

第4章 这要命的苦差事

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在季北临以及众臣协助下，祁蔓儿终于完成了皇兄的七日之殡，之后还需将棺柩置入冰宫停灵，以俟其生，待到七七西十九日之后，方可迁入皇陵。

在此期间，在位者要修整山陵墓室，以示尊崇与怀悼。

经历了几乎整整七日的不眠不休，祁蔓儿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数日之前，她还是在花丛中自由扑蝶的公主殿下，怎么一眨眼就被焊在这金銮殿上，奏听群臣朝拜，高呼万岁了？

明明数日之前，她操心的还只是世家子弟的颜值排行榜，怎么一眨眼就要操心如何治理黄河水患了？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蔓儿坐在御书房，怀里抱着雪球，内心忍不住一阵嘶吼。

就在此时，值守太监通禀：“陛下，法镜司首尊季大人求见陛下。”

“不见……”祁蔓儿话还没说完，季北临就己经闯了进来。

他好似完全没有把祁蔓儿这个皇帝当回事，进出御书房就像进出自己的寝宫一样随意。

他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

季北临身长八尺，剑眉星目，喜着黑色、黛色衣袍，若论颜值，可排宝稷国之首。

可是他季北临的名字从来不在京城闺秀的议论乃至幻想之中，大概怕做噩梦。

此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俊俏的小太监。

祁蔓儿还未开口说话，她怀里的雪球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朝着季北临跑了过去。

“雪球！

回来！”

祁蔓儿试图把雪球喊回来，可是雪球己经在季北临的靴前开始摇尾巴了，季北临一把抱起雪球，喂它吃了一点东西。

“雪球乖！

你怎么这么有眼力见儿呢？

知道谁能主宰你的命运，这就投奔我来了。”

季北临边说边抚摸着雪球的毛，雪球在他怀里吃着东西。

“你给它吃了什么？”

祁蔓儿问道。

“陛下放心，一点小食而己。

难道陛下还怕我给它投毒不成？

雪球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下手呢？”

季北临露出一抹笑，看得出此刻他心情不错。

季北临越是心情好，祁蔓儿越是觉得窝火，内心忍不住要骂雪球这个小叛徒，一点儿小食就把它给收买了？

忠心何在？！

枉费她一番苦心，为了救它狗命才登了帝位。

结果一转眼就跑对方阵营去了！

也不知谁前几日要把它给炖了，连对方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真是白瞎了它的钛合金狗眼！

吃吧吃吧，早晚你也变成一锅菜！

“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祁蔓儿问道。

“先帝丧仪己经办完，待到西十九日迁入皇陵之后，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了。

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陛下就要学习如何理政了。

陛下之前身为公主，有先帝护佑，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但如今陛下己登帝位，就要担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我根本不懂怎么理政，是你非要逼着我坐上皇位的。

你也看到了，这七日皇兄葬仪我处理的乱七八糟，这朝堂之上，群臣众多，谁是谁我都分不清，还有这书房里，这些奏章都堆积成山了，我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还有这些什么虎符、龙符，哪个能调哪个兵，我都不知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当皇帝的料！”

季北临听完祁蔓儿赌气的控诉，不禁皱了皱眉：“看来陛下的不学无术，比我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也罢，凡事都有个开始，一步一步来，陛下要相信我，有我在，一定能把陛下调教成一位合格的帝王。”

祁蔓儿预感不详，她不禁联想到季北临在诏狱之内囚禁、审讯、鞭笞犯人的画面，不由紧张的吞咽口水，磕磕巴巴问道：“你、你想对朕做什么？”

“臣要为陛下择一位良师，从明日起，专门教授陛下治国之道，起码先把朝堂这点儿事儿整明白吧。”

“什么？！

你要我去上课？！”

“臣听闻陛下以前身为公主之时，从来没有去听过太傅讲学，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

在该治学的年龄荒废了学业，自然要从头开始。

可是陛下日理万机，又不能因为学业而耽误了朝政。

因此，从明日起，陛下每日都要卯时起，听太傅讲学一个时辰，然后再去早朝，这样方能两不耽误。”

“什么？！

卯时起！”

祁蔓儿惊呼道：“我一般寅时才入睡，你干脆叫我不要睡好了！”

季北临轻笑：“那臣真是求之不得，臣竟不知陛下竟如此求知若渴，臣这就吩咐下去，陛下明日起要连夜听学！”

“别别别！”

祁蔓儿连忙制止道：“我没说不睡啊！

大不了以后我早点睡，早点起。

季首尊不要听我刚才的气话，卯时起挺好的，你就这么安排吧。”

祁蔓儿眼见势头不对，连忙服软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陛下己经登基数日，怎么到现在仍旧自称我呢？

难道礼部没有教陛下基本的帝王之仪吗？”

“啊？

教了教了，是我……不，是朕一时忘了。”

“那就是教的还不到位。

从明日起，每日戌时，陛下要跟礼部学习帝王之礼，为之后登基大典做准备，以免到时失仪。”

“还要学礼仪！”

祁蔓儿不满道，想到以前皇兄在的时候，即便她在皇宫横着走，也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现在当了皇帝，反而处处受限制。

“臣知道陛下学业辛苦，日后定会常来探望陛下，陛下以后会经常见到臣。

这是栗公公，是臣在众位公公当中为陛下筛选出来的，栗公公从小生在皇宫，行事稳妥，以前也侍奉过先帝，跟在陛下身边，如果有什么事，也可随时提点陛下。”

季北临身后的小太监站出来，跪在地上：“奴才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

“谢陛下！”

栗公公起身后，就很会来事儿的走到祁蔓儿案前：“奴才给陛下斟茶。”

栗公公刚掂起茶壶，就发现这茶壶竟然是空的：“哎呦！

这怎么是空的！

这当职的司茶太监哪儿去了？

还不赶紧滚出来！”

此时立于殿内的一位小太监连忙滑跪了过来：“奴才失职，还望栗公公责罚！”

“你这是怎么当差的？

这陛下的案前竟然有灰尘，这陛下的茶壶竟然是空的，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那跪着的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奴才这就去沏茶！”

小太监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到栗公公面前接过茶壶，急着泡茶去，临走栗公公还不忘交代一句：“陛下喜欢喝花茶，前日的牡丹花茶刚下，别弄错了！”

祁蔓儿看一眼这李公公，想不到他看上去年纪轻轻，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干起事来却十分老练，一看就深谙皇宫生存之道，懂察言观色，心思玲珑机敏，难怪能入的了季北临这只老狐狸的法眼。

祁蔓儿瞥了一眼季北临，她就不相信季北临能有什么好心，给她身边送人，还不是要在她身边放个眼线。

但刚刚登基的祁蔓儿，身边信得过的只有以前的婢女珠儿，珠儿跟她一样，主子立不起来，自然婢女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她身边的确需要一个栗公公这样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季北临放在他身边的。

“陛下日后有事与臣相商，就让栗公公告知一声，臣自会赶来觐见陛下。”

一般情况没什么事，且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祁蔓儿心里这么想的，但又不能这么说。

她己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公主殿下了，这样一句话说出去，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在季北临这个老狐狸面前，还是少说为妙。

想到这里，祁蔓儿就如蚌壳一样闭上了嘴巴。

季北临狐疑的看着祁蔓儿，不知道她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见她没反应，于是道：“若陛下无他事，臣就告退了。”

祁蔓儿仍旧紧紧闭着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目送季北临离开。

等到季北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御书房，祁蔓儿整个人绷紧的神经才松软下来，一旁珠儿赶忙捏肩捶背摇扇喂水。

“陛下辛苦了！

刚刚珠儿看陛下与季国公说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烧糊了！”

“何止你糊，我也糊！

长这么大，说话还没这么累过！”

这还只是今日，祁蔓儿一想到从明日就要卯时起，从今往后还要经常见到季北临，还要面对这朝廷众臣，黄河水患，瞬间觉得己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要命的苦差事！

怎么就沦落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