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春秋

第4章 赤子心

青松子初听快慰，再品却觉有趣，看着杜昀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若是你烤的好吃，老夫就教你一招两式防身又有何妨。

终究女孩心细，巧儿扯了扯杜昀衣服，对着杜昀耳语道：“哥哥，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哩，还要分给这老头，若是这老头遵守信言还好，要不然我们岂不白白烤山鸡给他吃了么！

杜昀满不在意的摸着巧儿的头发，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我与老君本就投缘，白给他吃我也高兴，何况这不是还有几只小雀儿吗!他这话说的坦荡荡，丝毫没有半分减小声音的意思。巧儿小女儿家的心思被杜昀如此点破，只听得她又恼又气，恶狠狠的打开杜昀的手，一脚踩在杜昀脚上，这一下又狠又快，只听杜昀惨叫一声，大声道：“巧儿，你踩疼我了，好疼。

碰到如此不解风情的呆货，巧儿脸都涨红了，羞恼道：“疼死你活该，我才懒得管你哩！笨子君，大呆瓜。她面色通红，又恶狠狠的瞪了青松子一眼，找了个干净地方坐在那生闷气。

青松子老不正经，在旁边瞧得直乐，对着杜昀揶揄道：“哎呀！小丫头生气了，小子君，我看你刚才不该那么大声说出来，若是你小些声，说不定可以免了这顿皮肉苦呢！

杜昀用手捂着脚，龇牙咧嘴道“凭老君的本领，大声小声对老君来说怕是都没分别，索性大声说出来，也还痛快爽利些。

青松子面上笑容一窒，随即摇头晃脑的得意大笑道：“妙极妙极，真是个傻小子，那小丫头可是自以为老夫听不到，哪里会知晓我这老头人老耳朵却不老，若是老夫想听，十里之内，就没有能瞒过老夫的动静。但就冲小子君你如此不识趣，这脚可挨得不冤，挨得不冤啊！哈哈哈。

巧儿被青松子旁若无人的调笑，在旁听的脸都臊红了，只恨不得地上有缝能让她钻进去。她有心过去关心下杜昀，却在青松子笑声中失去那份勇气。只得心中咬牙切齿恨恨道：都怪你，臭子君，大呆瓜，疼死你活该。

杜昀听得尴尬，打着哈哈干笑：“没事没事，只要老君不介意巧儿的无礼便成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青松子此刻既快意又嘴馋，早已不在意这些小女儿家的小事，只听他吹胡子瞪眼的急切道：“小子君，你可真是婆婆妈妈，男儿做事当快意恩仇，你把你的手艺吹的那么好。老夫可是早就等不及了，先让我来吹些柴火过来。

他真力运转，提气一吸，满山风云再乱，青竹顿时折腰摇摆，枯叶干枝纷纷飘荡空中，青松子昂头顿气，那些干叶枯枝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姿势打着旋转落成一堆，青松子面色不改，大笑道：“小子君，柴火已好，接下来可就看你的本领了。

杜昀瞧得艳羡，赞叹道：“老君真是厉害，不过我的烤山鸡可是我的独门绝技！到时候老君你吃的时候，可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哩。他手脚轻快，将成堆的柴火架好，在旁边找了根短竹，穿过山鸡，取出火折子，点起篝火，动作姿势显然熟练之极。烤鸡在火中不断旋转翻滚，散出诱人的油脂味，不多时，油脂从山鸡上渗出，掉入火中，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香味飘入青松子鼻子，青松子茹毛饮血多年，哪里受得了如此滋味，连连吞咽几大口口水，喊道：“小子君，还要多久啊，真是怪了，这香味怎么这么诱人，老夫都等不及了。

杜昀看着山鸡已入金黄，笑道：“快了快了，老君你且再等等。话还未说完，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破布，里面包着七八个小竹管子，上面都是用木塞子塞住了。他陶醉的将烧鸡在鼻子处闻了下，随后将竹管子一一打开，分别对着烧鸡撒了一些花花绿绿粉末，又重入火中烧烤一番，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青松子二十年来餐风饮露，茹毛饮血，再也受不了这般滋味煎熬，大喊道：“怎么还未好，老夫可受不了了。话音刚落，他张嘴一吸，见那烤鸡从竹棍上飞出，杜昀一呆，怔然的望着空空的竹条，再抬头一看时，只见青松子正咬着那烧鸡。只是他无手可用，只得用嘴一口一口的咬着吞咽，杜昀瞧着青松子吃相，心中一酸，忙喊道：“老君，你且慢些吃，让小子来喂你。

青松子正愁吃的不痛快，闻言连连点头，杜昀快步上前，从青松子嘴上接过烤鸡，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吃，瞧着青松子脸上露出满足陶醉之色，杜昀心中难过叹息：没想到老君这般本领，最终落得个连吃只烤鸡，也还需要用别人帮忙份上。又见青松子吃的欢乐，连吃过的骨头也不忘舔两下，心中又有些欣慰，笑道：“老君，我这手艺还可以吧!

青松子意犹未尽的回味道：“这烤鸡滋味真是奇妙，其中似有酸、苦、甘、辛、咸五味，又含清香、辛辣，甘甜、咸鲜各般滋味柔和的融合在一起，真是美妙。定是与你撒的那些粉末有关。

杜昀佩服道：“老君真是见多识广，那些粉末是我用苦儿果，红木椒、青檬，咸叶草，甘果，分别晒干，研磨成粉的，待烤鸡将熟之时，将它们洒在上面，是以才有了这般滋味。

青松子心中一动，问道：“小子君，你还懂辨药？

杜昀惊异道：“莫非老君也识得这些东西。

青松子笑道：“老夫怎么会不识得这些东西，倒是你竟还懂得药理，倒也是有心了。

杜昀一脸惊讶佩服之色，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君被困巨树下二十年，风餐露宿，苦儿果味虽苦，却有排毒温阳的功效，配上红木椒活血补气，效果更好，我再用青檬的酸与甘果的甜，来中和苦儿果的苦与红木椒的辣，加上咸叶草有温养五脏的功效，它的咸味能更好的提取烧鸡的鲜味，这般说来，老君将本领教给我，可是一点都不亏哩！他话前面还好，讲到后面又有了邀功的意思。

青松子望着杜昀，心中温暖，笑道：“你的好意我已经吃掉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且先下山，往西行二十里处，那里有座道院，是老夫以前的一个落脚处，你们先在那待一晚，你若想学我的本领，那便明日再来吧。

杜昀一怔，欢喜笑道：“这么说来，老君你明日是要教我本领了。

青松子别有深意的看着杜昀，笑道：“我倒是想教你，不过教不教就看你明日的表现了。

得偿所愿，杜昀得意忘形，禁不住跑到巧儿边上分享心中快意，抱着她欢喜道：“巧儿你听见了么，老君答应教我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巧儿被他抱住，心中羞臊一扫而光，只是她对青松子一人将烤鸡吃光耿耿于怀，提醒道：“哥哥哩，若是他明日装作忘得一干二净，不认账你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杜昀好笑又无奈的望了巧儿一眼，笑着摸了摸巧儿的头，道：“巧儿你这就不了解老君了，就凭他叫老君，我是子君，我们可是君子之交，他又怎会骗我哩！

青松子听着不对劲，连忙问道：“小子君，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教你了，不是要看你明日的表现么。

杜昀指着一地的鸡骨头，笑道：“老君，你可是天大的英雄好汉，今日可是连我和巧儿那两份烤鸡都吃了，鸡骨头都在那哩，你这可是赖不掉的哩！

青松子心中尴尬，脸色一红，干脆耍赖道：“我一下没忍住，不过我也打了几只雀儿来补偿你们了，小子君，我跟你说，总之你明日表现不够好，我便不认账。

杜昀一怔，毫不信他，笃定的笑着：“老君你可是我心中的大人物，怎会诓我一个小乞儿，况且我也对我的手艺有信心，绝对让你满意！

青松子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笑道：“好小子，那我可就在这等着你明日的表现了。

杜昀转头向巧儿招招手，巧儿终是不忿，转头对青松子扮个鬼脸，气鼓鼓的跟在杜昀身后，杜昀携着巧儿手，对着青松子笑道：“老君，明日我再来看你哩！

青松子须发张扬，大笑道：“臭小子，明日记得给我带些山泉水来，光有肉却无酒可是不太痛快。

杜昀一怔，疑惑道：“可是山泉水又不是酒，老君你要来做什么哩？

青松子笑道：“三两山泉水，胜似闹市三杯酒，傻小子，你不懂。

杜昀抓抓头，笑道：“那明日我给你多打些山泉水来，让老君你喝个够。

青松子笑道：“夜路不好走，你们且快些下山去吧。

杜昀拉着巧儿笑着对青松子摆手道：“老君，我明日再来见你。

夕阳西下，青松子昂头想到今日的遭遇，颇有种宿命推动的奇异感，不禁大笑道：“痛快，痛快。

竹风弄影，摇曳多姿，夕阳余辉下杜昀携着巧儿走下竹林，和着青松子的笑声，在林中唱起楚国小调，只听杜昀爽利干净的声音在林中飘荡道：“清风幽幽兮与我同歌，青竹茂茂兮与我共舞，我有美酒兮请君同享，我有佳肴兮与君同乐。明月皎皎兮挂上树梢，不醉无归兮载歌载舞。清扬明朗的声调和着竹风夕阳在这竹林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青松子听到那悠远干净的稚子歌声，思绪纷起，谓然一叹：“真是痴儿莫若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