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与长姐同日出嫁。
人人都说我阿爹好福气,长女入高门,次女嫁探花,一时在上京风头无两。
谁知二皇子和三皇子相争殃及池鱼,一向和善的父亲却用我们的鲜血铺就阿兄的康庄大道。
我与长姐双双沦为这场皇室争斗的牺牲品。
再睁眼,我们一同回到了出嫁那天。
这一次长姐主动提出与我换嫁。
我勾起唇笑笑,这一次,长姐也不愿意再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吗。
1长姐在破庙里掀开盖头四处寻我时,我便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嫁高门伯远候,我嫁当朝的探花郎,最后却都没能落得个好结局。
这次她却主动将伯远候府的绣了金线的红盖头盖在我头上,隔着盖头我看不清她的脸。
只能听见她悠悠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云秀,你知我上一世死前最后想到的是什么吗?”
“我想,若是当初嫁进伯远候府的人是你,未必最后我们会落得那般结局。”
“所以这次,我要你与我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来。”
“求之不得。”
我微微勾唇往前走两步与她错开身子,往伯远候府向接亲队伍走去。
借盖头的遮掩,我顺利顶替长姐坐上了伯远候府接亲的花轿。
我与长姐其实算不上亲厚,她自幼长在裴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真真的大家闺秀。
有江湖术士说我命硬克亲,阿爷自幼将我送去庄子里养大,我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可探花郎顾廷之却偏爱才情样貌出众世家女,上一世顾廷之看着贼人的刀剑刺入我的胸膛时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一次遇上长姐这样的标准的大家闺秀,也不知这位探花郎会不会像上一世对我一般心狠。
我微微掀开轿帘的一角,外头刚下过雨,屋檐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雨水。
上一世出嫁那日可没下这样大的雨,两家的接亲队伍也没有因为避雨而躲进破庙。
果真是老天有眼。
月上柳梢头,屋里红烛高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宋祈安借着醉意推开门,随手拿起桌上的秤杆挑开我的盖头。
我抬起眼上下打量他,明明刚才还是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这会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宋祈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还不等我想清楚要如何开口,他抬着秤杆抵在我喉间眯起眼打量我,“你不是裴云英,你是谁?”
我背后的汗毛竖起,想起上一世他拿着剑抵在我脖颈间威胁顾廷之的模样。
真是个疯子!
掩在宽袖下的手狠狠地拧了一把腿肉,我终于挤出两滴眼泪来。
“夫君,我是云秀啊!”
他收回手里的秤杆,脸上的笑意更加阴狠,“云秀?
谁?
本候娶的是裴太傅的嫡长女裴云英。”
“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打了寒颤却还是强忍着恶心轻轻拽住他的衣摆,“我既与你拜了高堂,现在自然是你的妻子。”
他将手里的秤杆扔在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是吗?
裴太傅当真是老眼昏花,竟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来了。”
“我的确是阿爷的女儿不错,本该嫁与侯爷的也是我长姐,可我是真心爱慕侯爷。”
“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低头垂泪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静默良久我才听见他哂笑一声开口。
“既是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自顾自地宽衣解带准备上塌,我一言难尽地瞧了一眼他的某个部位。
上一世我分明偷听见听见长姐在私下里同阿娘抱怨伯远候府表面看着光鲜,伯远候却不能人道。
男人都好面子,哪怕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会坦白了告诉我,眼下这番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话到底几分真假罢了。
2微微松了口气,却被人攥住手腕按在榻上,满床的花生桂圆硌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挣扎起来。
冰冷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滑过激起我满身的鸡皮疙瘩,他贴在我耳边声音温柔到几乎是可怖。
“这么怕我?
刚刚不还嚷着说是真心爱慕本侯,怎么你所谓的真心就这么廉价?”
真心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救我一命,这世间最廉价的可不就是一颗真心。
我勾起唇,点点他的心口,“那侯爷呢?
侯爷的心里可有一点妾身的位置?”
外头传来慌乱的呼喊声,隐隐约约能听见西厢房的,不舒服等字眼。
宋祈安的脸色算不上好,却还是披上衣服利落地翻身下榻,临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您最好能自己死在外头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眼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才唤了喜儿倒了水送进净室。
“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扔在这里独守空房,二姑娘当真是这天下地下头一份。”
“若今日嫁进来的是大姑娘,绝对不会闹出这样的丑事让人平白看了笑话去。”
“也不知大姑娘是犯了什么混,竟被你蛊惑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我哂笑一声,恐怕叫她失望了,宋祈安生性多疑,若是换了长姐来今晚伯远侯府的喜事就要变喜丧了。
她对宋祈安,对伯远侯府太熟悉,熟悉到这府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会成为她的破绽将她逼上绝路。
我又何尝不是。
谁都想走对自己更有利的路,换嫁,已经是破局的最好办法。
要不是怕惹人怀疑,她也没机会在我耳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所以我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若是再多嘴,我便把你许给侯府看大门的那个独眼龙!我瞧着他日日守着侯府大门,正缺一个喋喋不休的陪他聊天解闷。”
她打了个寒颤,手上的动作麻利了不止一点半点,却再不敢抬起头多看我一眼。
后两晚,宋祈安还是没来我房里。
府上暗地里估计没少传我的风言风语,总归这些话也没人敢拿到我眼前来说,我乐的清净自在。
倒是喜儿不知从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整日里在我眼前絮絮叨叨,连带着将伯远侯府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宋祈安嘴里的补偿约莫是回门时陪我一道回去,上一世长姐归宁,宋祈安可没踏进裴府半步。
也罢,这样的补偿对我来说倒还算有些作用。
回到裴府时,长姐早已经先一步等在门口,身旁的母亲略显不满,身后的父亲风雨欲来。
见了我下马车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孽女,闯下这滔天的祸事你还有脸敢回来!”
瞧瞧,发这样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放火烧了裴家的宗祠呢。
他敢这般与我说话,不过是觉得我还同从前一样好拿捏,又或许是觉得宋祈安不会和我一起回来便是了。
可惜无论是哪种他都赌错了。
宋祈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生气不辨喜怒,“岳父大人好大的脾气,叫小婿惶恐。”
3看着他脸上谄媚的笑容,我忍不住哂笑一声,裴家并不比伯远侯府差。
可就为了我那不争气的二哥能从外放的苦寒地回京,我这位好父亲迫不及待连嫁二女替他的窝囊儿子铺就青云坦途。
此等行径,当真是令人心寒,更令人不齿。
他客客气气地将二人请去偏厅喝茶,母亲却以说体己话为由带我们去了后院。
刚进门茶杯就迎面飞来,我微微侧开身子避开回头瞥了一眼长姐,她走在我身后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她许是想不到,想不到平日里待她温和的母亲会有这样一面,可她从来不知道,她所谓的良善温和的母亲从来都没把我当过女儿!
她恨当年生我时让她丢了半条命,所以才能狠下心送我去庄子一住就是十五年。
母亲爱长姐知书达理,父亲疼二哥一心为之筹谋,人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人心都是偏的,即便是一母同胞也做不到一碗水能端平。
上一世我嫁与顾廷之时自以为觅得良缘,到最后却也是飞蛾扑火一场空。
“孽障,谁许你自作主张夺你长姐的好亲事?
当年那道士说的不错,你就是个灾星!”
她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长姐挡在我身前厉声质问,“母亲这是在说什么话!
天降大雨难道就全然是阿秀一人之错?”
她抬起眼冷冷地与上首的人对视,“母亲此举当真是寒了女儿的心。”
她攥着我的手腕转身出去,只留下母亲一人在原地痛骂我们这两个不孝女。
出了门我才瞧见顾廷之就远远地站在梨花树下,我轻笑一声,“长姐好手段,只是做戏归做戏,可别真把自己当戏中人了。”
“前车之鉴,不敢相忘。”
顾廷之快走两步,脸色着急又隐隐有些抱歉,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要先走一步。
顾廷之出身清贫,双亲也早已经过世,能考上探花二皇子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上一世这会二皇子也派了人来寻他,他直接将我一人扔在裴府先行离开。
三日归宁却被夫君扔在母家,普天之下简直闻所未闻,此后半月我都是上京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来顾廷之对长姐的确是不同的。
我勾起唇拍拍长姐的手背,“香满楼新出了梨花糕,虽然贵了点,却好吃得紧,改日长姐得了空定要好好去尝尝。”
她面露不解却还是点点头跟着顾廷之离开,我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出神。
“怎么,没能嫁给他,觉得很惋惜?”
宋祈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终于回过神来忙垂下眸子道不敢。
他哂笑一声,“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回去罢,你不是觉得香满楼的梨花糕好吃,我让人给你买去了。”
后背惊出冷汗,我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也不知他在在背后站了多久,将我的话又听了多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