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街巷中,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你怎么会是泽芝,你怎么可以是泽芝……?”
她的话跟她的眼神一样直白。
我本要玩笑,却像是突然被一拳击中,动弹不得。
她站在我面前,浑身的骄傲内敛,用泪眼看着我,用怜惜的眼神祈求我,求我把那个意气风发的楚良还给她。
我看了眼那卷泛黄的纸,温柔又残忍地告诉她,
“荣辉十六年,楚良入奴籍,进回风楼。那时候楚良就死了。
“姑娘那样喜欢的楚良,天之骄子,怎么会在肮脏的回风楼活得下去呢?
“奴叫泽芝,如今以后,也只会是泽芝。姑娘万要记好了。
“姑娘哭什么?
“您就这样来找我,可曾想过太子殿下?可想过你的家族,会因为你的天真鲁莽一夕颠覆,成为下一个楚家?姑娘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出去,我怕是一只脚还没踏出这回风楼,就不知被谁给砍了。
姑娘大恩,泽芝受不住的。”
我很善良地提醒她了。
可奈何她听不懂,只是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反而哭得更凶。
我叹口气,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怕她哭久了会渴。
可她连看都没看就起身。
“姑娘若还当我是楚良,就请不要再来了。”
门后的身影稍有停滞,似是抹了抹眼睛,不少片刻便走了。
我静坐片刻,猛地起身,拂落桌上铜镜。
哗啦一声,镜面破碎,映出无数张同样的脸。
期待已久的报应终于来了。
我街上闲逛时,被人拖进巷子狠揍了一顿,还说我再见林三,就刮花我的脸。
这怎么行,我就剩这张脸了。
此后林三再来,我便称病谢客。
可我没想过,女人执着起来,竟会是这么难缠。
她日日出现在回风楼,只是坐在大堂里,不再上楼。
我日日称病不出,楼主先疯了。
毕竟我这张脸还算是好看,在这里,想看我脸的,想听我弹曲的,大有人在,也有大把的银子在,这下好了,银子全被林三挡在了门外,流水般的进了别人家。
楼主熬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林三瞧,恨不能戳出两个窟窿来。
熬了五六天,楼主先扛不住了。
他不能对林三怎么样,只能提留着后厨的菜刀坐在我面前,一边叹气一边温和地对我说:“泽芝啊……”
我瑟瑟发抖,一把握住楼主的手,“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回风楼不养闲人。”
楼主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
我在灼热的目光中抱琴下楼。
有很多人围在我身边,林三姑娘在人群外倚柱而坐,喝着酒。
一曲终了,有人上来敬酒。员外家的千金啊,这可是大主顾,随便一出手就能弥补我小半月没开张的损失。
我接过酒杯,由她灌酒,说些调笑的话,我应和着也笑起来。
醉意上头间,我不经意一瞥,发现远远的林三竟然也自顾自笑着,在摸身边小倌的手!
小倌欲拒还迎,要扶她上楼。
她咯咯地笑,由着人家扶她腰肢。上楼前一刻,她身子歪了歪,没有站稳。
我拦在了她面前。
“五百金。”
“姑娘不是想见故人吗?五百金,包我三日,姑娘想让我是谁,我就是谁,物美价廉。”
她茫然看着我,寻思片刻,眼中似有水光,“五百金?”
我点头。
五百金对她不多,但要“出钱买楚良三日”这种买卖似的行为,她未必能够接受。
我笑了笑,正准备挥手送客,她说:“我出一万金。”
有杯子摔在地上,是惊呆了的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