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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奶奶的病危通知书去找他时,他正虔诚地跪在广济寺大雄宝殿的蒲团上。
香火缭绕,梵音阵阵。
他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手腕上,戴着一串崭新的小叶紫檀佛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个叫舒瑶的女孩,就站在他身旁,一脸感动地看着他。
“裴叔叔,您不是不信这些吗?”
裴声睁开眼,回头看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为了你,我愿意相信一切。”
我的脚像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一步。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我的心脏。
原来,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意为我们相信。
他的唯物主义,他的科学理性,在另一个女孩面前,可以瞬间崩塌。
舒瑶似乎看到了我,惊讶地捂住了嘴。
“呀,是岑鸢姐……她怎么来了?”
裴声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我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迅速起身,熟练地绕开人群,大步走到我面前,把我拉到了大殿门外。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悦和质问。
我摊开手里那张被我攥得发皱的纸。
“奶奶不行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她是因为你才这样的,你得去给她道歉认错,不能让她带着气走!”
他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烦躁。
“我有什么错?你别太离谱!”
俗事?
我奶奶的生死,在他眼里,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俗事。
而他为另一个女人的前途祈福,才是“正事”。
我看着他手腕上那串刺眼的佛珠,彻底死心了。
“裴声,”我平静地开口,声音出奇地稳定,“我们离婚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岑鸢,你又在闹什么?用离婚来威胁我?你觉得有用吗?”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通知你。”
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字。
“财产我一分不要,你只需要签字。”
他脸上的嘲讽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疯了?就因为这点小事?”
“小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裴声,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才算大事?是不是只有舒瑶的前途,才算大事?”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舒瑶从殿里追了出来,楚楚可怜地拉住他的胳膊。
“裴叔叔,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岑鸢姐才生您的气?都怪我,我不该让您为我做这些的……”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裴声立刻转过身,轻声安抚她。
“不关你的事,瑶瑶,你别多想。她就是这样,情绪化,不懂事。”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就拥着舒瑶的肩膀,温柔地带她回了大殿。
“我们继续,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诚心。”
不相干的人。
原来,在他和她的“正事”面前,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缭绕的香火中。
手里的病危通知书,轻飘飘的,像一片枯叶。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王律师,我怀疑裴声有大量违规行为,我想请您帮我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提起诉讼。”
电话那头,王律师有些惊讶。
“岑小姐,您确定吗?这样做,裴教授的职业生涯就全毁了。”
我看着寺庙金色的屋顶,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我确定。”
他不是为了舒瑶的前途,可以抛弃一切,背叛信仰吗?
那我就让他失去一切。
看看他还会不会如此镇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