燚哥抽着烟看着双眼通红的顾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往桌子上甩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在我桌子上发现的,那姑娘给的房费。”
一句话说完,周围静静一片。
有好心的伙计看不下去了,就起哄“大个头,这姑娘肯定是个感情骗子,纯粹就是来找人聊骚,你可别陷地太深了呀。”
话还说完呢,大个头拳头就过去了。
他的拳头太狠,双眼通红一副要噬血的模样,把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大伙去拉都拉不住,顾生铁了心要教训他。
他指着那个伙计叫嚣:“不许你怎么说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直到大伙把他们拉开了,大个头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
“她不是……”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他就像一个喝醉酒的醉汉,执拗地叨唠着心里那个人的名字。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那事是发生在六月尾,这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也不再有谁提起。
在这么一个艳遇成堆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男女之情。
众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是在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唏嘘。
毕竟他们是真的好过,现在却又如此让人难过。
阿雅说完,声音几乎是沙哑状态。
她问我:“你觉得那姑娘是骗子吗?”
我摇头。
阿雅继续问:“为什么呀?”
我也问我自己,为什么呀?
心里有个小人在给我传话,因为我觉得像那种不占人便宜的女孩都是好女孩,何况她还那么会心疼人。
那么她就不是,不可能是。
之后,我见到了大个头,头发长出来了,但也不长,刚好。
不知怎么的,他的话变少了,也不太笑。
眉间总有几缕消散不了的忧郁,背影显得沉重忧伤。
客栈的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平平淡淡之中又带着人世间难得的温情。
谁也不敢再提夏沁这人,大伙还是把大个头唤作大个头。
顾生这人好像没有存在过。
七月底的一天,客栈里又来了一个白衣姑娘。
不过不是夏沁,是另一个采风的文艺青年。
正值盛夏暑假时分,是学生党的休闲时间。
人闲不住总要到处跑跑,譬如我。
很普通的一个住客,但大个头好像就别上了。
好几次人姑娘给他打招呼,他都不理。
又或者是迎面碰上了,他就直接转身躲过。
总之,就一副不待见人姑娘的模样。
那姑娘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可大伙个个心知肚明,都忍着没戳破大个头那点心事。
只是耐心地给人姑娘解释,他那是对女性的敬畏,害羞。
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地念叨,他这应该是感情创伤综合征,是病,得治。
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得,白为他辩解了。
表现地太明显,连个道行这么浅的小姑娘都看出来了。
傍晚大伙和往常一样在庭院里吹着晚风,唠着嗑。
大个头喝了一点酒,风一吹,眼睛就红了。
燚哥坐在旁边陪着他喝了一点,没出声。
我和阿雅两个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敢说一句话。
“月亮又圆了。”
大个头突然喃喃地说了声,眼里有几分水雾蒙着,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
我和阿雅闻言,相继地抬头向上望。
青黑色的暮色里,那光洁如银盘的圆月很是耀眼。
“已经一个月了。”
大个头没头没尾地扔了这么一句,我们听得是一脸懵逼。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
“我好想她啊。”
这么一来,我算是弄明白了。
夏沁离开这已经一个月了,但是大个头还是没能忘记人家,反倒记得更深了。
夏日的晚风,带着海边的湿润,不干不燥,吹拂在人脸上,有丝丝说不出的舒适还有心悸在。
不知什么时候,庭院里的人都作鸟兽散,只剩下我和阿雅,燚哥和大个头四个人。
四周幽静,只听得见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大个头闷闷地出声:“哥,我想去找她,你看成不。
我知道她或许结婚了,我去找她名不正言不顺,在她另一半眼里可能就是三儿,贱骨头。
但是啊,我就是想见她,一眼就好。
不图别的,怎么着也算是个结果。”
为那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划上句号,为那些真实柔和的光阴打上结局。
燚哥点上一根烟,抽上一口吐出袅袅的烟雾,开口。
“你要去就去,犹犹豫豫了这么些天,一点男子气概都没了。”
燚哥的一顿批评把我和阿雅都逗笑了,气氛缓和了许多,大个头眉眼间的忧愁退了几分,醉意也少了一点。
大个头一改之前的冷淡,笑出声来。
燚哥好像早知道结果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扔到石桌上,啪的一声响。
“哥,这是……”大个头看着桌上的银行卡,酒全醒了,人显得有些慌乱。
燚哥倒还是很淡定的模样,他掸了掸手里的烟,随意地开口。
“你拿着,去人家姑娘家,万一要见家长情敌什么的,太寒碜了不好。
虽然吧,人家可能看不上你,但好歹也是个底气,给自己争口气。”
大个头不说话,眼睛更加红了,嗓音也相比之前要更加沙哑。
“哥,你的恩情我以后拿命来报。”
面对大个头的豪言壮语,燚哥也只是笑笑,一支烟抽完轻轻地捻灭了星火,淡淡地开口。
“别说这么恶心人的话,先见着人家姑娘再说吧。”
大个头那天晚上就离开了,第二天大家都有点奇怪,议论纷纷,最后都被燚哥一句,找事去做给打发了。
知道大个头回去找夏沁的,就我们三个人。
但我们都好像心照不宣似的,一律缄口不言,任江湖各大版本肆意传播。
有人说大个头回他老家了,也有人说他为情所困,想不开疯掉了。
最离奇的版本,就是说他把人家哪个姑娘人肚子搞大了,被警察抓了。
真是搞笑,这事生育局都管不着,你当人警察闲着,管这档子家常事。
真他妈扯淡。
我有时候没事的时候就会找阿雅说这事,猜想大个头去找夏沁后的各种版本。
毕竟大个头走了有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回我们的消息,也没给燚哥留句话。
他就这么一直了无音信的,在四海八方寻他的姑娘。
最后,在一个阴雨天,他打了个电话给燚哥。
不过那天是燚哥有事没带电话,电话是阿雅接的。
接通电话后,那边一直没有声音,阿雅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打算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哀恸。
“她走了,回不来了。”
夏沁在大人眼里是个标准的乖乖孩子,也就是小时候小孩子们眼里隔壁家的孩子。
不打架,不早恋,成绩好,家世好,长得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她身体从小到大一直不好。
她家里就她一个女孩,特别宠她。
但有时候往往家长过分的爱护会束缚孩子的自由,消减他们对万物的热情。
从小,她就呆在自己家里面弹钢琴,做作业。
重复着枯燥无味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她长大了,越发优秀,频频在绘画比赛中得奖,但是病情却没有任何好转。
父母开始愁起来了,带她到处看病,但是白血病不是什么小病,是既要看上天,也要拼自己的命。
马上就要进行白血病穿刺了,她的头发也要脱落了,正值青春韶华的花儿就这样无奈地枯萎,她是真的很不甘心。
她从小就听话懂事,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就没有出去看看过。
她一直都知道有个叫大理的地方,有苍山洱海,有青灯古庙,有太多太多她向往却没见过的东西。
她想疯狂一把了,人在无路可退之时总是最勇猛的时分,随心所欲显得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于是,在美丽的初春时分,她只身一人偷跑去了大理。
只可惜,初来乍到,不懂自我保护,有只手顺进自己的口袋都毫无察觉。
还好一声叫喊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