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比任何批评都更伤人。林晚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没有让眼眶里的酸涩涌出来。

陆辰希终于伸出手，翻开了那份计划书。他看得极快，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某一页停留，用随身携带的钢笔，利落地划掉大段文字，或在旁边写下更简洁、更苛刻的替代方案。他的修改不再局限于内容，甚至延伸到了表述方式和排版逻辑。

“这里的论述，啰嗦。用数据说话。”

“图表冗余，核心信息不突出。”

“结论部分，去掉所有主观臆测，只保留可验证的推断。”

他一边修改，一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着，仿佛在处理一件与己无关的、有瑕疵的工业品。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只有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冰冷的声音偶尔响起。

林晚星站在原地，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她看着他几乎将自己重写一遍的心血再次批改得面目全非，心脏像是被放在慢火上炙烤，一点点地收缩、疼痛。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他眼里，原来只是“效率低下的蛮干”和“自我感动”。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想要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陆辰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翻到了计划书的最后一页，那里，林晚星增加了一个附录，是关于数据采集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伦理风险及应对方案的初步思考。这是她熬夜查了大量资料后，凭借自己的判断加上的，并未在他之前的批注范围内。

陆辰希的目光在那个附录上停留了比任何一页都长的时间。他没有划掉它，也没有批注。他只是看着，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合上计划书，推回到她面前。动作依旧干脆利落。

“按照修订意见，重做。重点梳理核心逻辑，剔除所有不必要的枝蔓。”他的指令清晰无误，语气却似乎……比刚才少了一丝绝对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于“公事公办”的常态。“附录的思路，可以保留深化。”

林晚星猛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认可了附录？在她所有的心血几乎都被否定之后，他竟然独独认可了这个她自主添加的部分？

她没有时间去细想这其中的意味，只是本能地接过那份再次布满红色痕迹的计划书，紧紧地抱在胸前。那一点点微弱的、被他认可的星光，瞬间照亮了她几乎被委屈和挫折淹没的心房，让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会尽快修改好。”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

陆辰希几不可察地颔首，不再看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之前的报告上。仿佛刚才那场近乎残酷的“审判”，只是他繁忙工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林晚星转身离开实验室，脚步有些虚浮，后背却挺得笔直。怀中的计划书沉甸甸的，不仅承载着苛刻的要求，也带着那一缕意外的、微弱的肯定。

她刚走出实验楼，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陈致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林学妹，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项目？”陈致远的声音依旧温和关切，“我认识一位刚好做过类似方向的师兄，资料很全，要不要约个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或许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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