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缨随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8
“原来......王爷喜欢这样的~”
我眯起眸子，面色微红，轻微喘息着，一副沉沦不能自己的模样。
余光里，我若无其事地抽出左手，轻轻拦住楚循的腰，顺势抽出右手，倾覆上去。
指尖轻点在楚循极为敏感的地方，斜睨着他眼中再次被欲色染上，我顺势拥住了他，感受到他的躯体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
点完那几处地方后，我趁机探了探别处，确保没有在里面偷穿护甲。
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心跳跟着上上下下，右手手心甚至渗出了不少汗珠。
就在楚循一把揽住我的腰肢，将我重重抵在榻边，想要展开下一步的时候，我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迫不及待扯开衣襟，露出被汗珠浸湿得发亮的肌肤的时候，我彻底确认他没有穿护甲。
真是天助我也！
我假意催促起来，嗲出这辈子最得意的语句，“王爷~”
在楚循一把扯开我衣襟的时候，我右手顺势抽出了匕首，狠狠朝他左后背刺入。
“噗嗤——！”
汩汩鲜血流了出来，浓厚的腥味涌了出来，瞬间将房间里的靡乱的气息盖了下去。
楚循本就是个风流之人，即使解了迷药又如何，他本身就是来者不拒的。
我满意地从他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但还不够。
“上游的百姓保住了，下游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该死！”
我是代替其中一个女孩成为这里的侍女，我是替她发的声，我还不能暴露身份。
发表感言结束，我连忙从楚循身下挣扎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受伤了手劲还那么大。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攥住了我的裙摆，我皱着眉头扭头看向他。
他眼中翻滚着震惊，恨意，疑惑，还有不甘和狠毒。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就感觉脏了眼，一把抽出他身后的匕首，斩断了裙摆，扬长而去。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他就此长埋江南，但是我不知道楚循用了什么方法把联系到外面的人，这会儿外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直奔我们所在的房间。
走之前本来还想补刀的，听到这么多人过来只好先逃命。
这个计划之所以能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楚循做那苟且之事的时候从不带暗卫，就算带也只会让他们守在门口。
虽然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因此改变，如果变了，但那也太重口味了。
我嫌恶地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倒了出去，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江南。
9
江南一事耗费了我不少精力，等我回到上京城确定没有尾巴跟着，才重新回到破庙里休息。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我从暗道寻到姐姐的房间，打算趁着楚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赶紧救走姐姐。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房间的风铃被撤了，屋内的小桃也没有了，姐姐也没有了。
让我更疑惑的是姐姐房间外还是三拨守卫轮流坚守，如果不是我知道暗道，早就被外头那几拨守卫给骗了不说，必要拼着血溅当场的决心冲进来的。
总觉得我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或者说去江南之前，楚循发现了什么，早就做了安排？
我怕被发现，退回了暗道，坐在潮凉的地上，呆呆地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如果没有暗道，打探晋王府的消息就会难上不少，但还是能打探到一些的。
连着好几日我蹲在暗道里，从下人管事的交谈里隐隐约约猜到模糊的框架。
我没想到楚循回京那么快，在他抵达上京城的当晚，我连夜逃离。
骑了两日的马来到了当初死里逃生的茅草房，里面住着陆友枝。
果然，我在这里见到了姐姐。
原来在我去江南的那段时间，陆友枝也发现了晋王府的暗道，多次怂恿姐姐逃走，最终竟然真的把姐姐带离了晋王府。
我抱着姐姐喜极而泣，上辈子受尽折磨，这辈子终于苦尽甘来。
出于保护，我没把我伤了晋王的事情如实说出口，只是和上京城里传的一般，江南有个侍女伤了晋王。
自从晋王回京后，上京城热闹极了。
晋王南下镇灾，反而受刺，天子勃然大怒，虽然没有说惩罚什么，却也给晋王府送了不少东西。
听说晋王拒绝了天子送的一批美人，流言越传越夸张，甚至说江南女子了得，竟把晋王的命根子给废了，一次叫风流晋王学乖了。
当然后面夸张的传言是我推波助澜的结果。
自从见到姐姐和陆友枝相处和谐，心心相惜，我便自觉不再打扰，策马重回我的破庙。
我不怪姐姐中途退出复仇，如果她寻到了幸福便不必再和我滩这趟浑水。
10
只是世上之事变化之快往往叫人猝不及防。
晋王竟然再度入宫，向天子请命，要迎娶一位农家女为晋王妃。
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包括我。
上辈子的晋王妃虽然不是农家女，却也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好歹是国师的嫡长女。
晋王这一举动着实震惊了不少人，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晋王府，都想看看晋王妃长什么样。
但晋王像是拿捏了众人心思一般，却闭门谢客，说是养伤。
我坐在满春楼里味同嚼蜡地吃着午饭，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莫名心悸。
我实在是担心，和从前一般打算混入密道偷听一言半语，没想到才到密道入口就发现有两名侍卫守着。
密道被发现了？！
是了，陆友枝上次之所以能带走姐姐，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密道。
而当时姐姐房门外的侍卫压根就不知道姐姐已经走了，还尽职尽业地守着。
而我能从下人口中得知姐姐的踪迹，也是因为陆友枝带走姐姐的时候泄露了踪迹。
想到这里，我面色一变。
下人都能知道的消息，晋王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却没有去抓姐姐，难道......织了一张大网等着我们跳？
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密道入口，有些心不在焉地游荡在上京城的河道旁，心里头乱糟糟的。
半个月后，陆友枝当马车夫，驱车直到晋王府。
晋王楚循带着家仆开门迎接，当时门口围了一大波吃瓜群众。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里，我看到姐姐在陆友枝的牵引下出了马车，被交到了晋王的手里。
喧嚣了半月，我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我宛如路人一般冷眼旁观，将周遭的人一一记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姐姐的脸，他们都知道姐姐是曾经被满门抄斩的宋家嫡长女，宋宁安。
却在这一刻变成了晋王选中的农家女，陆友枝的妹妹，陆宁安，未来的晋王妃。
他们一个个说着恭贺之词，眼里满是对晋王的忌惮。
被我抠破的手心传来的阵痛让我稍稍回过神来，好好好，既然晋王你要这么玩，那我只好奉陪了。
我回到了破庙的后山里，把之前从商贾家里盗走的东西通通挖了出来，一一核对。
说实话商贾家发生盗窃一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只有楚循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盗窃一事一直没有对他们产生影响，渐渐地大家也就忘了这事。
但那商贾也因为监管不力，渐渐失去了晋王的帮助，比起从前，商贾家里倒是没落了不少。
现在，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11
虽然晋王府防卫森严，但还是能混进去的。
偷摸着和姐姐会面几次，才明白事情始末。
原本陆友枝是想着带姐姐远走高飞，没想到他竟然是晋王手底下的侍卫，只要晋王用他家人威胁一下，陆友枝就乖乖听话了。
直到我回到破庙，姐姐的话还在我脑海里回荡。
“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但自从家族覆灭后那几天是我过得最平静的日子，小缨，他至少救过咱们两次不是吗？”
我不想反驳姐姐，但是我见到陆友枝我一定要暴揍他一顿，亏我那么信任他。
我不知道晋王是不是故意的，他将大婚之日定在了三月三的后一天，像是暗示着什么。
三月三那天，晋王要进宫赴宴，但姐姐却称病在府中休息。
原以为晋王都已经赴宴了，我和姐姐准备实施假死计划的时候，晋王突然现身，我吓得连忙钻入床底。
“宫里的宴席快开始了吧？”姐姐平静如常地迎了上去，半点看不出异常。
楚循莫名环顾了一圈屋内，慵懒地踱步，倒像是不肯走了，竟然开玩笑一般道：“这不还没出门了便想夫人了，回来见见，怕懈怠了夫人。”
“怎么会，王爷开心，民女也开心。”
“是吗，听说你有个好妹妹，本王寻思着，夫人怎么不把她一同接入府里同享清福呢？”
我神色一变，瞬间明白过来，难怪晋王突然要迎娶姐姐，必定是我哪里漏了马脚让晋王生疑了。
姐姐面色沉稳，半点波动都不曾有，“王爷最是知晓民女家中情况，莫要取笑民女才好。”
“宋宁安啊，你当真是个好姐姐，陆友枝可是什么都交代了。”
楚循打量了姐姐半晌，勾起嘴角，笑得极为残忍。
趴在床底的我听着咚咚直跳的心脏，看着姐姐平静如常的脸，攥紧了衣袖里的匕首。
“民女不解王爷何意，不过宫中的宴席晚到了可不好。”
可惜和晋王对峙的不是我，还好不是我，姐姐比我沉得住气。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异常死寂。
就在我以为晋王会下令把姐姐抓起来的时候，他竟然拂袖离开了。
我摸了摸内衫，竟然全湿透了。
12
“三月三，上祀节，天子与民同乐。”
王府外的道喜声越过高墙，一声声传入府内。
今晚是最佳时机，守卫最为松散。
“姐姐，差不多了。”我拿出假死丸子，郑重递到姐姐手里，准备开始实施假死遁逃计划。
宋宁安点点头，收好假死药丸，藏好事先准备好的猪血包，一脸平静地朝王府门口走去。
才出房门，就有足足十二个下人和侍卫跟着她离开。
我站在房间里目送着姐姐离开，待周围侍卫都被姐姐吸引了注意力后，趁机翻上墙，离开了王府。
前几日我拿出从商贾那里搜罗来的不少证据，一一找上门，威逼利诱朝廷命官，最终让大家统一口径。
毕竟我要他们说的可是实话，“晋王府藏了宋家女”，“晋王为了娶宋家女，不惜毁了宋大将军”。
想必今晚的宫中晚宴一定很热闹，毕竟晋王可是主场。
我站在去年被捕的茶楼二楼位置，眺望着黑夜里的灯火通明，按捺住躁动不安的心，静静地等待一切收网。
就在我复盘总结的时候，才发现漏了一个人，陆友枝。
我有些担心，因而重回了晋王府。
好巧不巧的是，正门的守卫竟然是陆友枝。
而此时王府里乱糟糟的，大大小小的下人围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大家七嘴八舌地像是丢了魂一般，从未见王府如此乱过。
等到晋王回来的时候，消息已经被散播出去了。
“晋王府里藏了宋家嫡女宋宁安，上祀节宫中晚宴被人捅破，王爷下令杀人灭口了！”
当时王府门口处的混乱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三月三上祀日本就人多，再闹出点事情，更是一传十，十传百。
是陆友枝抽的刀，鲜血喷溅的时候，姐姐直挺挺倒了下去。
楚循回府的时候阴沉着脸，“尸体呢？”
“属下担心有心人之人来探查，坏了王爷名声，因而把准王妃的面容......毁了。”
“蠢货——！”
楚循一脚将那侍卫踹翻，从衣袖掏出长鞭，极其凶狠地抽在侍卫身上。
不多会儿，在侍卫渐渐消失的惨叫声里，侍卫的身体早已鲜血斑驳。
宫中晚宴在天子面前被明点，回府后又被暗算，饶是楚循愚钝也终于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府内的发生的事情比当初我和姐姐计划的还要完善不少，原本是想姐姐亲自上阵当尸首，没想到一句毁容让我茅塞顿开。
如此一来，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我甚至都不用去灵堂，都能猜到姐姐早就被偷梁换柱了。
若是其中没有陆友枝的手笔我是不信的，原以为他背叛了姐姐，如今看来反倒是这份背叛骗到了晋王和我，却也最大程度地保住了姐姐。
13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晋王怕了，他想跑。
这么久的准备，可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消息都已经递了出去，只要再拖住晋王两刻钟就好。
可是我手里的筹码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突然我灵光一闪，用极短的时间假扮成了在江南行刺他的侍女模样，站在他出城必经之路上候着。
只要拖住他一刻钟，就好。
一辆马车疾驰着，从城门飞奔而来。
我特意在前方路上设置了点路障和绊绳，黑夜混着密林，很难发现。
马车夫被催促着，紧张驱车着，一时不查，就绊到了陷阱上，忽而之间，人仰马翻。
受惊了的马慌乱腾跳着，我眼疾手快射出两柄匕首，斩断了束缚的缰绳，马匹失去了束缚，撒着欢地逃了。
“好久不见，楚循。”
越是这种关头，楚循反而表现越是冷静。
我担心他留有后手，也只是距离他一步之遥。
倾倒的马车里摇摇晃晃走出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盯向我。
“果然是你，宋缨，当初我最应该带走的人是你。”
楚循反而一点都不意外，他眯着眼打量着我，舔了舔嘴角，竟然高声笑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我还是赢了，宋家满门就剩你了，而我最多被禁足几日就无事了，宋缨啊宋缨，你们费尽心机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可笑吗？”
楚循眼里流淌出贪婪和暴戾，“如果你就此臣服，说不定我还能保你一命。”
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尽量让自己像姐姐那样保持平静。
“是吗，你的好爹爹知道你欺上瞒下，操控他肆意生杀予夺，斩了国之大将，真的只是禁足几日就完事了吗？”
“你知道了？”楚循眼眸微微眯起，震惊片刻后疯狂大笑，“将军又如何？谁让他不听我的命令，那北境本来就有意归属于我，谁让你爹嫉妒我，百般阻拦——”
“他到死都想不到他这一生怎么会打了败仗，我本来想让他死在战场的，我和北境之人里应外合，本来要将他永远留在北境的，谁知道他命这般硬，非要我亲手给他套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才肯去死！”
上辈子第一次听到楚循醉后吐真言的时候，我几乎疯了，恨不得杀了他而后快，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中了软筋散，哪怕满腔愤怒，也无力反击。
如今不同了，再次听到真相的时候，虽然依旧愤怒，但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身后，那些都是我用商贾收藏的罪证威逼利诱来的朝廷命官，此刻一个个站在楚循身后，瞪大眼睛地听着这血腥而大逆不道的真相。
只有拉所有人下水，他们为了自保，才会把水越搅越混，才能统一战线，一致对抗晋王。
注意到我的目光后，楚循下意识转过头去，见到不少刚刚在宴席上弹劾他的老面孔。
这时候，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城门口传来，乌泱泱的羽林卫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循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听到真相的那一刻竟然如此平静。
直到他被羽林王带走的时候，仍一直盯着我，妄图从我眼里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14
晋王干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行为被挖出不少，特别是他和宋大将军北伐的时候，通敌叛国，栽赃陷害更是手到擒来。
天子盛怒，一怒之下将晋王永久幽禁宗人府，剥夺王爷称号，收回府邸，封地。
当然以上只是对外宣称，实际上晋王在还没见到天子的路上，就被赐予了鸩酒，死在了皇宫外。
再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她身旁跟着陆友枝。
就在我准备暴揍陆友枝一顿的时候，姐姐拦住了我，解释后我才明白。
当初陆友枝主动透露姐姐的行踪给晋王，是姐姐提出的建议，为了增加楚循的信任不得不下此手段。
但此举异常凶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姐姐极力劝说之下，陆友枝终于妥协。
当初在晋王府，陆友枝和姐姐演了一场杀死对方的戏码后，陆友枝就带着姐姐离开了王府。
而王府里躺着的那个人是从乱葬岗里带来的新尸首，只要说点引导的话，就会有忠心耿耿的侍卫替他给尸体毁容，可谓是瞒天过海掩人耳目。
天子为了弥补对宋家的遗憾，赐予我和姐姐一枚免死金牌。、
只可惜，真正需要它的人依旧长埋在地.
我们将免死金牌藏在爹爹的墓碑旁的土坑里，恭恭敬敬地拜了又拜。
姐姐和陆友枝决定游历天下，看遍山河万里。
而我惦记着行侠仗义，决定从江南开始。
我们站在将军冢前，姐妹俩相拥后，各自分道扬镳。
山河远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