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芬芳、雪茄的氤氲以及乐队演奏的悠扬舞曲。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和谐,符合人们对顶级贵族沙龙的一切想象。
然而,在这片流光溢彩的边缘,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正略显局促地站在别墅侧门附近一株巨大的观赏橡树的阴影下。正是李维·冯·海因里希。
他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深蓝色二手礼服。衣服经过他仔细的熨烫,勉强撑起了形制,但面料本身的陈旧感、袖口处细微的磨损,以及颜色略微的不均匀,在周围一片绫罗绸缎、光鲜亮丽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寒酸和扎眼。他脚上的皮靴也是旧的,虽然擦了油,却掩盖不住鞋底的磨损。他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怀里那个装着剩余一百枚金币、被他紧紧捂着的钱袋了。
他手中捏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如同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从踏入这片属于顶级贵族领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自己,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审视、以及更多的……轻蔑和嘲讽。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钻进他的耳朵:
“看哪……那个海因里希家的破落户……他怎么来了?”
“啧啧,瞧他那身行头,怕是祖传的吧?洗得都发白了……”
“伯恩哈德家居然还邀请他?真是给足了面子……或者说,是碍于那纸婚约?”
“嘘……小声点,艾莉西亚小姐过来了……”
李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梁,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深知,在这种场合,任何一丝怯懦或愤怒的表现,都只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迎合这些肤浅的虚荣,而是为了寻找一丝可能的机会,或者……至少亲眼见证一下,他与这个圈子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究竟有多深。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侧门的接待处,将邀请函递给了那位穿着笔挺制服、眼神锐利如同鹰隼的管家。管家接过邀请函,仔细核对着上面的纹章和名字,然后抬起眼皮,用一种混合着职业性礼貌和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了李维一番,特别是停留在他那身旧礼服上片刻,才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地说道:“海因里希子爵阁下,欢迎您的光临,请进。”
踏入舞会大厅的瞬间,巨大的声浪和耀眼的光芒几乎让李维眩晕。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华,女士们华丽的裙摆如同绽放的花朵,绅士们举杯交谈,空气中食物的香气和酒香混合着。这与他那间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小屋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下意识地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很快,他就看到了今晚的主角——艾莉西亚·冯·伯恩哈德。
她站在大厅中央,如同众星捧月。穿着一身用银线绣满繁复玫瑰花纹的象牙白绸缎晚礼服,颈项间戴着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金色的长发精心挽起,点缀着珍珠发饰。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符合贵族千金身份的优雅微笑,与前来祝贺的宾客们寒暄,举止无可挑剔,美丽得如同画卷中走出的女神。然而,李维敏锐地捕捉到,她那碧蓝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繁华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