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从香港回天津的船,要开三天。
这三天,仿佛是偷来的时光。
海天一色,隔绝了尘世所有的喧嚣和算计。
傅承勋没有再提任何关于北平的事,也没有再问任何关于未来的话。
他只是安静地陪着我,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我们一起在甲板上看日出,看朝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碎金。
“北平的冬天,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他忽然开口,“只有灰蒙蒙的天,和刮骨头的风。”
我没有说话。
“我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
他像是自言自语,“我父亲有七个儿子,我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比别人更狠,更有用。”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我眼里,都被分成了两类:有用的,和没用的。”
“我以为,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他转过头,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自嘲。
“我把你,归为了‘有用’的那一类。”
“你有显赫的家世,温顺的性格,是我最‘称职’的妻子。”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你的一切,却吝于给你任何回应。”
“而林微安,她能帮我分析军情,拓展外交,她也是‘有用’的。”
“所以我欣赏她,纵容她。”
“直到那天晚上,你说,你本该成为另一个她……”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在选择‘有用’的工具,我是在……亲手毁掉一个本可以和我并肩的灵魂。”
“阿卿。”
他看着我,眼眶泛红,“我最大的错,不是不爱你。”
“而是我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我把你当成我的所有物,想把你塑造成我需要的样子,却忘了问你,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深刻的剖析自己。
不是道歉,不是求饶,而是一场迟到了太久的、对自己灵魂的审判。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