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逼问,让他伪装的面具产生裂痕。
婆婆和小姑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李伟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块糖稀,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慌和憎恨。
他接过糖稀,但只是僵硬地拿在手里,根本不敢像我丈夫那样,先放在嘴里用口水的温度和湿度将其软化。
那是李家做糖人独特的开糖手法,可以更好地塑造糖的形态。
他笨拙地用双手的手指去捏,去揉,那手法生疏又可笑,像一个从来没摸过这东西的门外汉。
糖块在他的手里,没有变成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反而被他粗暴的力气捏得四分五裂。
“我……我躺了五年,手生了,忘了!忘了!”他终于找到了借口,恼羞成怒地把碎掉的糖块扔回了箱子里。
小姑子李静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叫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人都活了,你还在这里纠结一个破糖人!王琳,你就是有病!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哥好!”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试图用音量掩盖他们的心虚。
我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我猛地转身,目光像两把最锋利的刀,直直地射向一直站在旁边,脸色惨白的婆婆张翠兰。
“妈,你忘了吗?”
“李伟,是左撇子!他做糖人这门手艺,全靠他那只灵活的左手!根本用不到他那只受伤的右手!”
我丈夫的右手早就废了,但这门祖传手艺,他从小就是用左手练习的,右手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
他甚至能用左手写出一笔漂亮的反手字。
这一点,作为他母亲的张翠兰,不可能不知道!
而眼前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他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去尝试捏糖人!
“轰”的一声,婆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她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姑子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看我,又看看她哥哥,再看看她妈,脑子彻底乱了。
那个男人见状,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脸上的伪装被我一层层撕碎,露出了最原始的狰狞和暴躁。
“是又怎么样!”他冲我低吼道,“我是用右手又怎么样!我忘了又怎么样!我活过来了,这还不够吗!”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死而复生这个奇迹来压倒一切不合理。
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流下了今天第一滴真正为自己而流的眼泪。
那是为我死去的丈夫,为我被践踏的五年,为我被愚弄的真心而流的泪。
“我丈夫,对熬化的糖稀,严重过敏!”
“每一次,只要他皮肤接触到高温熬化的糖稀,不用半个小时,身上就会起满又红又痒的疹子!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这门手艺,却最终放弃祖业,选择出去打工的真正原因!”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我指着他光洁的脸和毫发无损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为了给我做那个结婚纪念日的糖凤凰,手臂和脖子上起了整整半个月的红疹!是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才消下去的!你记得吗!”
“而你,从刚才到现在,碰了糖稀这么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