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那具烧焦的骸骨。
他的目光从焦黑的头颅，寸寸下移，最后钉在了那只蜷缩的手骨上。
上面套着一枚戒指，早已被熏得漆黑，看不出本来模样。
但他认得。
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婚戒。
“不……”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晃了晃。
“不，不是苏婷……”
他尖叫起来，那声音不像人，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她的手没这么黑……”
我哥苏昂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顾决尘！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你把我妹妹还给我！你还给我！”
顾决尘被打倒在地，沾了一脸的泥灰，他却疯了一样爬起来。
不是冲向我哥，而是扑向了林宇，死死抓住他的衣领。
“林宇！你告诉他们！你快作证！”
他语无伦次，口水喷了林宇一脸。
“苏婷只是在里面睡了一会儿！她早就出来了！她自己出来的！”
林宇跪在地上，抬手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一巴掌，又一巴掌，脸颊迅速红肿。
“都怪我……都怪我没撬开门……”
他哭得涕泗横流。
“是我害死了苏婷……我是帮凶……”
我飘过去，想碰碰他，告诉他，不怪你。
可我的手，只能穿过他的身体。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噩耗传到国外。
母亲当场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很快，妈妈的魂魄来到了我身边。
她抱着我，眼泪不住地流。
“婷婷，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该……不该同意你嫁给那个疯子……”
我靠在她怀里，摇着头，却发不出声音。
不怪你，妈妈。
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白纸黑字。
DNA比对，死者是我。
顾决尘一把抢过那份报告，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在他手中纷飞。
“假的！都是假的！”
他双目赤红，指着我哥，又指向警察。
“是你们！是你们联合起来伪造证据！你们想陷害我！”
警察面无表情，拿出了在火场废墟里找到的证物袋。
一个烧得只剩一半的工牌，上面还能隐约看见我的名字。
顾决尘一巴掌打掉证物袋。
“她一定是去找陆驰了！”
他冲着所有人嘶吼。
“她不要我了！她早就想走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用这种方式，拼命说服自己，只是为了不疯掉。
警方最终的结论是，意外死亡。
至于顾决尘的纵火，因其精神状态异常，不予追究。
“意外”。
他抓住了这两个字。
他把它当成自己无罪的铁证，在疯狂的逻辑里，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他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我的白大褂，那是我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对所有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你看，婷婷的衣服还在这里。”
“她怎么会死呢？”
我哥想把他强制送去精神病院。
顾决尘却从我的旧急救箱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刀尖抵着自己的脖子。
“谁也别想动我！”
他眼神凶狠，扫过每一个人。
“婷婷只是躲起来了！我要去找她！我要等她回来！”
第二天，他独自回到那片废墟。
马厩被他要求原样重建，崭新得刺眼。
里面空无一物。
他对着空气说话，侧着头，像是在认真倾听。
“这匹马的蹄子有点问题，你觉得呢？”
第三天，他拿来了我全套的手术器械，在崭新的手术台上，一件件摆放整齐。
然后，他把那件白大褂平铺在手术台上，温柔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婷婷，准备手术了。”
第四天，他抱着白大褂蜷缩在马厩的角落里，终于哭了。
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对着那件衣服道歉。
“婷婷，我错了……”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关在这里，你出来好不好？”
他把脸埋在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乞求。
“求求你，你出来……”
我就站在他面前。
他看不见。
也永远，不会再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