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年光阴足以抚平最深的伤口,也足以让新生的幼苗悄然滋长。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条林荫道上。
陈屿推着自行车走在我身边,我们刚从一场关于老建筑保护的公益讲座出来,还在讨论着刚才的议题。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车把上,与我走得亲近却不逾矩。
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和沉稳的气息,奇异地安抚着我残留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炸响,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尖锐的质问:“林知月!”
我和陈屿同时回头。
谢砚辞站在几步之外,西装有些褶皱,下巴冒着青茬。
曾经一丝不苟的古板教授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颓败的戾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和陈屿之间那亲近的距离,猩红的血丝充斥着嫉妒与不甘。
“他是谁?!”
谢砚辞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手指颤抖地指向陈屿。
“你就是为了他离开我?!
这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
难怪跑得那么干脆!”
所有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旧日的屈辱和愤怒轰然回涌。
我还没开口,陈屿已上前半步,平静却无比强硬地将我挡在了身后。
他比谢砚辞略高一些,挺拔的身形带着不容侵犯的保护意味。
“谢教授,”陈屿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地上。
“请注意你的言辞。
知月是独立的个体,她的去留,是她的自由。
至于你……”他直视着谢砚辞扭曲的脸,眼神锐利如刀。
“一个在妻子最悲痛时带情人去母亲墓前飙车、诬陷妻子偷窃、抢夺妻子心血、甚至为了私欲企图软禁她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她?
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开’这个词?
是你亲手把她推走的!”
陈屿的话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谢砚辞脸上。
他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看着躲在陈屿身后、眼神冰冷陌生的我,他居然红了眼眶。
“知月……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推开陈屿,试图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该鬼迷心窍!
苏晓薇什么都不是!
我爱的只有你!
从头到尾只有你!”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
我不能没有你……”他像个溺水者,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过往的背叛、羞辱、心碎,母亲遗照上的污泥……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失去所有体面的男人,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厌烦。
在他试图碰到我的前一秒,我猛地抬手。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林荫道上回荡。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掌震得发麻。
“闭嘴!
谢砚辞!”
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
“从我亲手烧掉最后一本书起,林知月就死了!
死在你和你的小太妹手里!”
谢砚辞捂着脸,被打得偏过头去,僵在原地,仿佛被我话语中的冰锥钉死。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陈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们走吧,知月。”
夕阳拉长了我们的身影,也拉长了谢砚辞僵立在原地、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