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右手寸脉候肺,关脉候脾,尺脉候命门!”苏沐抢着说,眼睛亮晶晶的,“我在书上看到的!”
墨医伯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倒是用心。不过脉理得亲手摸,书本记的是死理,人是活的——气盛的人脉跳得快,气虚的人脉跳得缓,就像田里的苗,壮苗挺拔,弱苗蔫巴,一个理。”
傍晚时分,药庐的药香混着饭香飘过来。苏沐将分拣好的草药归置整齐,又把今日学的“外伤处理三步法”记在册子上:“一冲二撒三包,冲需沸水晾温,撒药需匀,包扎勿过紧。”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药碾子还在转,墨医伯哼着古老的药歌,调子像从很远的年代传来。
她忽然觉得,学医术与学农桑、学工技并无不同,都是为了在这乱世里多一分底气。阿禾的伤口能愈合,木工坊的后生能消肿,风寒的孩童能退烧……这些细碎的治愈,比任何计谋都更让人安心。
墨医伯端来两碗药茶,是用金银花煮的,清苦中带着回甘。“医理入门易,精进难。”他递给苏沐一碗,“但你只要记住,药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就错不了。”
苏沐接过茶碗,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手心。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金银花,忽然明白,所谓医理,根本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对生命的郑重——就像对待田埂上的草,知道哪株能救命,哪株能安神,如此而已。
夜色渐深,药庐的灯还亮着,药碾子的“咕噜”声与远处工坊的锤声交织在一起,像首安稳的夜曲。苏沐的医理册子又厚了一页,而据点的药箱里,也多了几分能应对日常伤病的底气。
新郑城的晨雾还没散时,苏沐已蹲在北关的老槐树上。树杈藏在浓密的枝叶间,刚好能俯瞰整条官道——这是秦军每日换防的必经之路。她怀里揣着块炭笔和卷糙纸,指尖捏着片槐叶,叶尖的露水顺着指缝滴落,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
“咚——咚——”城楼上的梆子敲了五下,雾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第一队秦兵出现了,十五人一列,甲胄在雾里泛着冷光,腰间的铜剑随着步伐轻响。领头的伍长嗓门洪亮,每走三十步便喊一声“戒备”,声音撞在城墙上,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苏沐飞快地在纸上画了个简笔队列,旁边注上“卯时五刻,北关换防,十五人,伍长姓赵,声粗”。她数着步数,秦兵从关隘走到街角的茶摊,正好是一百二十步,用时一盏茶——这个距离和时间,她已记了三日,分毫不差。
这是她观察的第五天。前几日她扮成拾柴的村姑,在南关墙角蹲了整宿,摸清了夜间巡逻的规律:戌时到亥时,每两刻来一队;亥时到寅时,改为每一刻一队,且会突然变向,专查背街小巷。有次差点被巡逻兵撞见,多亏她早记下附近有口枯井,才借着井壁的阴影躲了过去。
“赵伍长的队伍,总在茶摊歇脚。”树下传来压低的声音,是子默。他扮成挑水的脚夫,木桶里藏着块木板,上面刻着秦军常用的旗语符号,“昨日我听茶摊老板说,他们换防后要去西市查户籍,大概停留半个时辰。”
苏沐从树上扔下片带标记的槐叶——这是她们约定的“收到”信号。她盯着秦兵的背影,忽然发现队伍末尾的两个士兵步伐有些拖沓,甲胄的系带也比旁人松些。“那两个是新兵。”她在纸上添了句,“步伐乱,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