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头的沉默相对,徐小晚原本狂躁混乱的心,此刻又多了一份纠结。
她从未对严堔开口言说过,施念恩的女儿,是他的亲骨肉。
可严堔一口咬定,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并且自作主张,和无辜的郁兰馨提了离婚。
徐小晚不得不承认,严堔是个真男人,起码站在施念恩的角度来看,严堔对施念恩是真爱;可站在郁兰馨的角度,严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严堔为了离婚,主动放弃自己名下的五个亿资产。好似在金钱上,郁兰馨得到了足够的弥补,可徐小晚感觉得到,郁兰馨并非重财之人,她对严堔的爱,深刻到仅仅只是从她身边经过,都能被那股子满心满意都为严堔着想的温情所渲染。
徐小晚扶额站在原地,几番惆怅,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严堔说道:“严堔,我们之间的事再等等,我还有急事要处理。”
徐小晚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此刻的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薛玉凤这个烫脚的“大锅盖”,弄得她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当乔音姗亲口说出,是薛玉凤命令她安排404房客入住时,徐小晚把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
如果她没猜错,薛玉凤应该是知晓,施念恩的女儿,是严堔的骨肉。否则,薛玉凤不会费尽周折,带走施念恩的女儿。
在薛玉凤的眼里,施念恩是施若欣继承家业最大的绊脚石,她绝不准许,施念恩傍上严家这个大靠山,所以,她抢走施念恩的女儿,让施念恩失去可以依靠的一切。
徐小晚作势准备离开兴和酒店,俞沐紧随其后。
紧张兮兮的乔音姗几步跟上前,慌里慌张,“念恩!那我该怎么和薛玉凤交代?404房客的事,一定会传到薛玉凤的耳朵里,我要怎么和薛玉凤说啊……”
徐小晚定下脚,回过身,她彻底不耐烦,特别是看到乔音姗这幅无知又胆怯的模样。
“你明知薛玉凤是个恶人,还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她,你真的愧对一心为你着想的施柏晨。”徐小晚恼在气头上,“你如实和薛玉凤交代吧,让你这种人说谎,怕不是为难你。”
徐小晚转身走出酒店大堂,身后,乔音姗低头抽噎,委屈又难过。
俞沐跑到徐小晚身前,随手掏出车钥匙,“上我车吧,你下一步打算去哪?”
徐小晚钻进车,说道:“去医院,找罗耀文问清楚。”
医院病房内,毕春蕾虎背熊腰,靠着床头晒太阳,吃果盘。罗耀文坐在焦黄色的塑料小板凳上,背对着病房门口,研究笔记本屏幕上的股市涨幅。
徐小晚和俞沐出现在病房门口,毕春蕾一口苹果呛了出去,“儿……儿子……你媳妇来了。”
可能是受了上一次徐小晚当众撒泼打人的阴影,毕春蕾再见徐小晚,多了几分抵触。
罗耀文听闻自己媳妇来了,一顿手忙脚乱,抱着电脑一屁股蹲坐在地,表情又哭又笑,“老老老老婆……来了。”
徐小晚两步站到罗耀文面前,怒目而视,这前来的架势,明显就是来算账的。
病床上的毕春蕾担心自己儿子吃亏,右手跃跃欲试准备去按警报铃,徐小晚余光一瞥,警告着,“老太婆你要是拳头没吃够,就给我按下去,我让你好好感受一下vip牢房是什么滋味。你儿子是怎么让高利贷欺负我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毕春蕾缓慢缩回手,地上的罗耀文拍着屁股站起了身,憨笑道,“老婆你这么快就要到钱了?我保证说话算话,你帮我把债还了,我乖乖跟你去离婚。”
徐小晚开口质问,“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是谁怂恿你们把孩子送走的?薛玉凤吗?”
罗耀文支支吾吾,有话不敢讲。
徐小晚继续道:“你和你妈没理由那么痛快的就把孩子送走,孩子刚出生那会儿,你妈并不知道孩子不是你的骨肉,她虽重男轻女,但应该清楚,把孩子送给人贩子,在警察局会是什么下场。而你,本就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跟我结婚,你早在结婚前就做好了当接盘侠的准备,你又何苦冒着犯罪的风险,送走我的孩子?罗耀文,你我本不应该为敌,你是要靠我捞钱的,如果你继续和我作对,同我撒谎,你最后只会人财两空。”
心虚不已的罗耀文,擦了擦冒着虚汗的额头,他欲言又止,唉声叹气,“所以我一直让你好好和我过日子,可你偏不听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他急的直跺脚,“你以前多听话啊,我让你回家要钱,你就要钱,我特别困难的时候,你继母偶尔也会给钱。以前……以前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罗耀文说起急话来,诚恳又自私。
未魂穿时的施念恩,的确如罗耀文形容的那般“乖巧”,可这份乖巧,是建立在施念恩无数次的忍耐、退让、妥协之上。
施念恩用委屈自己的方式,换来了所有人的称心如意,为了一点活着的“体面”,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
徐小晚无心再同他多讲一句废话。
“罗耀文,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施念恩了,我想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我和薛玉凤,势必会杀出个你死我活,如果你继续站在薛玉凤那边同我作对,我只有一个选择,带上你,还有你母亲,一起死。”
徐小晚决绝冷血,“你若帮我,我还能帮你要出这最后的三百万。你若不帮我,我会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水。从此往后,你再也没了要钱的筹码,你自己考虑。”
罗耀文陷入思虑,他分得清眼下的形势,从始至终,能帮他要到钱的,不过是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没了这个摇钱树,他什么都得不到。
罗耀文咬咬牙,下了决心,“那我跟你说实话,你别拉我下水,而且你必须说到做到,帮我把债还了。”
徐小晚点着头,“说吧。”
罗耀文探了眼病房门外,小声且急速,“当初就是薛玉凤怂恿我,让我把你女儿送走的,她和我说,既然你和我结婚了,留着别人家的骨肉,你早晚都会跑。所以,我就把你女儿给送出去了。但我不知道孩子后来去了哪,只知道被送到人贩子手里,剩下的事,都是薛玉凤自己安排的,你女儿会死,我真的不知情。”
徐小晚了然道:“只有这些吗?”
罗耀文继续道:“当初我和你结婚,也是她一手撮合的,我知道你是因为名声臭了,想找个接盘侠。薛玉凤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说你一身的污点,以后好管教,我就信了。”
罗耀文一脸懊悔,“结果谁知道……你生了孩子以后就跟变了态一样,和以前……”
徐小晚张口打断,“你才变态!你和你妈才是死变态!”
罗耀文张口要反驳,徐小晚转身便要走,“我当你说的是真话,那我也告诉你,我女儿没死。钱的事你等着吧,但如果你再给我添麻烦……”徐小晚团了团拳头,“我就让你尝尝被撕票的滋味!”
罗耀文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徐小晚朝着门口走去,罗耀文大吼:“施念恩,你要是好好反省一下,我还能继续跟你过!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像我这样,不在意你身上的那些脏事儿的。”
徐小晚随手操起立在门口的扫把,朝着罗耀文就摔了过去,“你哪来的自信!”
离开医院,俞沐驾车,前往施家。
途中,罗耀文犯贱,又给徐小晚发了几条信息。
罗耀文继续向她告密,说上一次地下室被查一事,是薛玉凤指引他去做的,是薛玉凤发现了地下室里的秘密。他顾自猜测,说不定之前“强奸未遂”一事,也是薛玉凤故意放给了媒体信息。
徐小晚几次惊觉,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薛玉凤,薛玉凤这一连串的陷害举动,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俞沐性子直爽,瞥了一眼后车座上的狼牙铁棒,说道:“要不要带上家伙?我看你这是准备决一死战了。”
徐小晚苦涩道:“决一死战?我没被这个老巫婆弄死,就是烧高香了。她背着我,在我身后做了这么多小动作,我浑然不觉不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查出线索。”
俞沐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里多是我的功劳!”
徐小晚叹了口气,“一会儿你给我送到施家,就离开吧,我不会有事的。顺便,你帮我查一下赵江陵的死因,我哥因为这事被叫去了警局,我有点担心。”
俞沐点头应声,“ok没问题。”她忽然想道,“对了,你还记得胖婶吗?当初我们一起蹲过监狱。”
徐小晚点头,“记得啊,她还帮过我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又进去了吧?”
俞沐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拄在窗边,笑着,“她可快活着呢!不知道怎么就碰上了八字算命这个行当,有模有样的给人算命看风水。听说还小赚了点,就是不知道这次能骗多久,别人算命我信,那是苦研多年的学识,她算命,多半是忽悠。”
徐小晚灵机一动,“胖婶现在电话号没变吧?”
俞沐道:“没变啊,怎么了?”
徐小晚摇摇头,不经意一笑,“没事,找她有点事。”
车子开回施家,俞沐离去。
徐小晚进了大堂,坐进沙发,仰头冲着二楼大吼大叫,“薛玉凤!薛玉凤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做出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有本事下楼啊!”
徐小晚的大嗓门,楼上楼下传了个遍,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家嫂们围在徐小晚身旁,来回劝导,让她闭嘴不要大声喧哗。
没多久,薛玉凤波澜不惊的下了楼,似是猜到了,徐小晚会来。
徐小晚靠在沙发里,蔑视的看向薛玉凤。
薛玉凤步履缓慢,悠哉悠哉的坐到徐小晚的正对面,她扬了扬手,打发走大堂里的家佣。
沙发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徐小晚先开了口,“猜到我会来了吧?你在兴和酒店藏的人,身手可是相当不错,从四楼跳下去,都没摔死他。”
薛玉凤淡然一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缓慢剥了起来。
薛玉凤一言不发,这让徐小晚有些意外,本来她以为,她如此直白的同薛玉凤对峙,薛玉凤应该心慌才是。
徐小晚说道:“还要继续把我当傻子耍吗?你怂恿罗耀文送走了我的女儿,又让人贩子假装弄死了我的女儿,实际呢,你狸猫换太子,将我女儿带去了别处。为什么不直接害死我的女儿?你留这一手,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
薛玉凤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以前是我低看了你。”
徐小晚冷面决绝,“我女儿在哪!”
薛玉凤将剥好的橘子放到一边,她拿起另一个完整的橘子,继续剥了起来,边剥边道:“你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留这一手,定然是另有所图的。”
薛玉凤不紧不慢,将手中的新橘子剥好,她缓慢的抬起头,迎上徐小晚的目光,“念恩,从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你的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丧命。”
薛玉凤拿起剥好的两颗橘子,走到徐小晚面前,她轻轻地将第一颗橘子放置到徐小晚的手掌心,徐小晚想都未想,直接扔了出去。
薛玉凤笑了笑,神态自若的将第二颗橘子,递到徐小晚嘴边。
徐小晚抬起头,无语道:“你有病吗?”
突然,薛玉凤按压住徐小晚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将手中的橘子塞进徐小晚的嘴中,语气狠戾:“我为你准备好的人生你不去走,非要和我硬碰硬!施念恩,你女儿的命在我手里,你拿什么跟我对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