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家成了全市的焦点。
各大报纸、网站、电视台的头条，都被“钢琴少女绑匪门”事件占据。我妈刘文秀和陈希，成了全城唾骂的对象。
我妈因为涉嫌合谋绑架、遗弃等罪名，被警方带走调查。陈希虽然未成年时没有直接参与，但因为成年后知情不报，并向罪犯提供资金，也同样被立案侦查。
那个曾经被我妈视为荣耀的家，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笑话。
我爸整个人都垮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十岁，两鬓的头发全白了。
我知道，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
被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疼爱了十年的“女儿”是仇人的种，而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他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的），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折磨。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
我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每天默默地把饭菜放在他门口。
我需要给他时间，也需要给自己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几天后，我爸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那个曾经是我妈最喜欢的位置，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爸。”我轻声叫他。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丝……尴尬和疏离。
我心里一沉。
“念念……”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我说。
他苦笑了一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刘文秀那个贱人……就想起这十几年，我活得像个傻子……”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明白他的感受。我的存在，就是他耻辱的证明。
“爸，”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我是谁的孩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爸爸。”
“这十年来，在那个吃人的山沟里，支撑我活下去的念想，就是你和我……和她。是你们，给了我回家的希望。”
我爸的眼眶红了，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我的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无力地垂下。
“念念，这个家……散了。”他说，“我打算把房子卖了，离开这个地方。”
“那你去哪？”我急忙问。
“回老家吧。”他说，“我累了，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
“那我呢？”我脱口而出。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挣扎。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念念，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爸不能再拖累你了。这张卡里，有卖房子的钱，还有我所有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着，找个好地方，好好生活。”
他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像是完成了一个沉重的任务。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还是要……抛弃我。
虽然他给了我钱，给了我祝福，但他最终的选择，还是离开。
也是，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呢？一个“孽种”，一个妻子出轨的证据。带着我，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那段不堪的过去。
他想开始新的生活，就必须把我这个“污点”彻底抹去。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点了点头：“好。”
我接过那张卡，站起身。
“爸，你多保重。”
说完，我转身回了储物间，开始收拾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旧衣服，我爸给我买的那个布包，还有那张承载着我所有希望，又将我所有希望彻底击碎的DNA鉴定报告。
我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一个背包里。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
客厅里，还残留着我妈和陈希生活过的痕aws。那些精致的摆设，昂贵的家具，如今看起来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没有和我爸道别，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只是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像十年前，我悄无声息地消失一样。
外面阳光灿烂，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拼尽全力，毁掉了仇人，揭开了真相。
可到头来，我还是孤身一人。
我没有家了。
我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城市地图，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请问是陈念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宏远集团董事长，王海东先生的律师。王先生想见你一面，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王海东？
那个十年前，儿子被绑架的，我妈的前老板？
他找我做什么？
我的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