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李曼琪早已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合租屋的隔音并不好，能隐约听到隔壁室友看视频的微弱声响，以及窗外远处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苏语薇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李曼琪给她的一条薄毯。沙发对于她的身高来说有些短，腿只能微微蜷着，并不舒服。陌生的环境，狭窄的空间，以及心头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现实，让她毫无睡意。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因为窗外路灯映照而隐约可见的纹路。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默片般在她脑海里无声地循环播放——门上那张刺眼的红色催收单，拖着行李箱仓皇逃窜的狼狈，站在街边茫然四顾的绝望，以及李曼琪开门时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还有江子默。

那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一动就疼得钻心。他此刻在哪里？是不是正拿着那三十万，在某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挥霍，身边或许还陪着那个电话里娇笑的女人？他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起过她这个被他利用殆尽、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傻瓜？

一股冰冷的、带着腥气的恨意涌上喉咙，让她几欲作呕。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按亮了屏幕。

冷白的光瞬间照亮了她苍白憔悴的脸。她犹豫着，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她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那是她一直不敢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最终，一种自虐般的冲动压倒了一切。她点开了手机相册，手指缓慢地、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向上滑动。

密密麻麻的照片掠过，大多是她曾经热爱记录的美食、风景、工作瞬间。然后，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她和沈亦风在游乐园的合影。背景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旋转木马。沈亦风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笑容干净而温暖，他手里举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粉色的棉花糖，正微微侧头，宠溺地看着她。而她，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和依赖。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话。

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沈亦风温柔的笑脸，那笑容曾经是只属于她的专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继续滑动。

下一张，是某个春节，他们在星悦公寓门口贴春联。沈亦风个子高，负责贴上面，她则在下面指挥。“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哎呀歪了歪了！笨死了！”照片定格在她笑着“指责”他，而沈亦风一边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春联，一边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画面有些晃动，却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馨和甜蜜。

还有一张，是她加班到深夜，沈亦风去公司接她。照片是她在副驾驶偷偷拍的，沈亦风专注地开着车，侧脸轮廓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安稳。她当时配的文字是：“有你在，多晚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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