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色渐深,老小区路灯昏暗,树影婆娑。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聚集在我所住单元楼的楼下角落里,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
“妈的,赵家那几个废物,事情没办成,还把自个儿折进去了!”一个脖子上戴着粗金链子的壮汉啐了一口,他是永福投资催收部的头目,外号“黑豹”。
“豹哥,打听清楚了,那姓林的女人就住这栋楼,503。这几天就她一个人进出。”一个小弟凑过来低声说。
黑豹眯起眼睛,脸上横肉抖动:“三百万,不是小数目。赵心怡那贱人死了(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假死真相),这债就得落在她这个担保人头上!老板发话了,这钱必须追回来!软的硬的,都得给她上上!”
“可她报警把她妹和爹妈都抓了,是个硬茬子啊?”另一个小弟有点犹豫。
“硬茬子?”黑豹狞笑一声,“再硬的女人,吓唬吓唬,也就软了!她不是在乎她那破房子吗?等会儿上去,先砸门,泼油漆,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要是还不识相……”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凶狠。
几人正商量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楼房的某个黑暗的窗口后,一架带有夜视功能的长焦摄像机,正无声地对准了他们。更远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里,有人正对着耳麦低语:“目标出现,共四人,有携带棍棒、油漆罐……可以收网。”
就在黑豹一挥手,准备带人上楼的时候,突然,几道刺眼的强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将他们牢牢锁定!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蹲下!”
急促的脚步声从小区各个方向响起,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瞬间将黑豹四人包围得水泄不通!
黑豹和几个小弟完全懵了,下意识地想跑,但看到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警察凌厉的眼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乖乖抱头蹲下,手里的棍棒、油漆罐“哐当”掉了一地。
“警察同志!误会!我们是来找朋友的!”黑豹试图狡辩。
带队警察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罐红油漆:“找朋友需要带这个?铐起来!带走!”
干净利落,四人被迅速戴上手铐,塞进了警车。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
503房间的窗帘后,我平静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我的手机保持着和程默的通话。
“解决了。”程默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警方布控很久了,周记者那边提供的线索很关键,永福投资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这次是搂草打兔子,正好把他们这个催收小队端掉。你安全了。”
“谢谢师兄,谢谢周记者。”我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这只是个小喽啰,背后的老板还没揪出来。”
“放心,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跑不了。”程默语气肯定,“你早点休息,明天民事案件第一次开庭,养精蓄锐。”
挂断电话,我拉上窗帘,将窗外的喧嚣隔绝。我知道,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但今晚,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
我在程默的陪同下,从容走入法庭。我穿着简洁利落的职业装,化着淡妆,神情冷静,与对面被告席上永福投资委托的那个一脸晦气、明显准备不足的律师形成鲜明对比。
庭审开始,程默作为我的代理律师,逻辑清晰,言辞犀利: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本案核心在于,我的当事人林晚女士在签署这份高达三百万元的担保合同时,完全是在被其妹赵心怡及养父母王春华、赵大刚合谋欺诈的情况下进行的。对方隐瞒了巨额借贷的真实目的和风险,利用亲情进行道德绑架,致使林晚女士在重大误解下做出了非真实意思表示……”
他逐一出示证据:赵心怡的消费记录、与高利贷人员的联系记录、王春华赵大刚的银行流水(显示他们并无稳定还款能力),以及最重要的——赵心怡等人因涉嫌诈骗罪已被刑事拘留的立案通知书。
“……这一切都表明,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担保合同的基础已然不存在,应属无效合同。请求法庭依法确认该担保合同无效,免除林晚女士的担保责任!”
永福投资的律师试图抗辩,强调合同形式完备,签字真实,我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应自行承担责任。但在程默出示的一系列铁证和连环追问下,他的辩驳显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审判长和陪审员低声交换着意见,表情严肃。案件的脉络已经非常清晰。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日宣判。但所有人都明白,结果已无悬念。
走出法庭,阳光有些刺眼。程默对我说:“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如果没意外,判决应该会支持我们的诉求。永福投资自身难保,估计也没精力继续上诉了。”
我点了点头。解决了债务这个最大的隐患,我感觉肩上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听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声音,是王春华!
“小晚……小晚啊!是我!妈……不,春华阿姨!”王春华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哀求,“阿姨求求你了!你放过心怡,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知道错了?然后呢?”
“你撤诉!你跟警察说都是误会!我们是一家人啊!”王春华急切地说,“只要你撤诉,让心怡出来,我们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房子……房子我们过户给你!我们都给你!”
“一家人?”我嗤笑一声,“你们算计我,骗我背债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看着我累死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王春华,别做梦了。法院和警察局,都不是我家开的。你们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林晚!你不能这么绝情!你会遭报应的!”王春华见软的不行,开始尖叫诅咒。
“报应?”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现在经历的,就是报应。好好享受吧。”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黑。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看守所的方向。
绝情?
比起你们对我做的,这,才刚刚开始。
等着吧,庭审宣判之后,还有刑事审判,那才是你们真正的末日。
而我的新生活,终于可以轻装上阵,正式开始了。我要去学一直想学的插花,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旅行,看看这个我前世无暇欣赏的世界。
复仇的火焰终将熄灭,而生活,终将归于平静。
只是这平静,是建立在恶人得到严惩、正义得以伸张的基础之上。
我,问心无愧。
王春华的哭嚎和诅咒被掐断在电话那头,像一声喑哑的锣响,余音却散不尽看守所探视间玻璃隔板上的污渍。她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对面女儿赵心怡憔悴脱形的脸,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恐惧和呆滞。
“妈……怎么办啊……”赵心怡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他们说我诈骗……要判十年以上……我不想坐牢!我会死在这里面的!”
王春华心如刀绞,却只能徒劳地拍打着玻璃:“心怡!我的心肝!你别怕!妈再想办法!妈去找人!一定救你出去!”可她心里清楚,还能找谁?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关系”,现在一个个避之不及,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他们这家,彻底臭了。
旁边的赵大刚更是沉默得像块石头,头发短短几天就白了大半,眼神浑浊,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他偶尔抬头看看哭嚎的妻女,嘴唇哆嗦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婆娘和女儿的怂恿,走上这条绝路。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提讯室里,气氛则是另一种凝重。程默陪同我,正在接受检察院办案人员的询问,核实证据,为不久后的公诉做准备。我对答如流,情绪稳定,将赵家人如何设局、如何欺骗、如何企图让我背负巨债的过程陈述得清晰透彻。我提供的证据链完整有力,尤其是那份死亡证明的伪造细节和资金流向,成了钉死赵家三口的关键。
办案检察官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女性,她仔细翻阅着卷宗,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赞许。显然,她对这起性质恶劣的家庭诈骗案已有清晰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