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公主府玉池内泛着暖雾，氤氲如纱。

池水温润，秦昭意半倚池壁，乌发贴着颈侧与脊背，几缕发丝漂浮水面，宛如墨痕，池中幽香袅袅，水珠顺着她下颌滑落，汇入水光。

池畔青铜仙鹤灯高悬，烛火透过素纱灯罩，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昧。

她阖目垂睫，倒影随水波荡漾，忽的，她动了一下，涟漪荡开，似能搅乱满池星月。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倒影。

秦昭意扫了一眼池边伺候的几名丫鬟，吩咐道：“都下去吧。”

端榕行了一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一时间，殿内便只剩下她一人。

秦昭意道：“弦铮。”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本该出现的人却迟迟未现身。

她眉头不悦的皱了一下，语气重了几分：“弦铮！”

暗处，几个人默默的垂着头不敢应声，这个时辰她正在沐浴。

其余三人默默的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弦铮，御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最终还是被看上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戴了，你说是吧少主？”

弦铮蹙眉扫了御风一眼，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他未曾走近，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头埋得低低的。

温泉水雾氤氲，蒸腾的热气在殿内缭绕如烟。

秦昭意慵懒地倚在青玉池壁上，她的长发如墨色绸缎般散开，湿漉漉地贴着肩颈，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没入氤氲的水面。

她看了弦铮一会，忽道：“近前些。”

弦铮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骨节攥的发白，最终还是走到了池边。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秦昭意。

女子名节大过天，她即便再怎么不受宠到底也是天家公主，怎这般不顾男女大防？竟在沐浴的时候传诏于他。

弦铮心乱如麻。

殊不知，于秦昭意而言，重生在这男尊王朝的公主躯壳里，不过是披了层不合身的皮囊，她的灵魂始终是那个踏过尸山血海登临帝位的西羌国主，骨子里浸透的是弱肉强食的铁则。

眼前这些个暗卫，在她眼中与案头笔墨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便是……他们是该跪着说话的物件。

池水晃动的碎光里，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水珠。

“跪下。”

两个字，轻得像羽，却重若枷锁。

秦昭意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却压得弦铮浑身骨骼作响。

他站着没动，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烧着暗火。

瞧着他的抗拒，秦昭意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从池边拿起一支碧玉短笛，她甚至没有多一句废话，直接便吹奏起来。

笛声骤起，清越如泉，却像一把尖刀猛地捅进弦铮的脏腑。

“嗯啊！”

剧痛炸开，像千万根烧红的针顺着血脉游走，他膝盖一软，却仍死死撑着，不肯跪，冷汗如瀑，顺着紧绷的下颌砸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笛声一转，更尖锐，更冷厉。

暗处传来闷哼，三道黑影从梁上跌下。

是另外三名暗卫。

他们蜷缩在地，指爪深深抠进石缝，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吟。

“嗯……”御风低低的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是弦铮不伺候她，她做什么连我们一并罚，不行换我去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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