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建业正准备唾沫横飞地吹嘘一番，却被宋天锡抬手打断了。
“建业兄，先别高兴得太早。”
宋天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他看了一眼陈川，叹了口气。
“贤侄这次，虽然是立下了大功，但也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啊。”
正堂内的气氛，瞬间一凝。
陈建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皱起眉头：“天锡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琴也停下了布菜的动作，担忧地看向宋天锡。
宋天锡端起酒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只是看着杯中清亮的酒液，缓缓开口。
“就在昨晚，御史台的温庭温大夫，便连夜写好了奏疏，联合了十几位御史，一同呈递到了陛下的案头。”
“温庭？”
陈建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对于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
御史大夫温庭，人称“温师傅”，乃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此人学富五车，刚正不阿，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只要被他抓到一点错处，他就能追着你骂上三天三夜，骂到你怀疑人生。
前朝太上皇在位时，就没少被他指着鼻子骂。
女帝登基后，更是把他当成了眼中钉，偏偏这老家伙清廉如水，两袖清风，让人抓不到半点把柄，只能任由他在朝堂上怼天怼地。
“他弹劾川儿什么？”陈建业的声音有些发冷。
宋天锡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目光凝重地看着陈川。
“温庭在奏疏中说，你……”
“妖言惑众，蛊惑君心，擅毁大堤，致使皇庄被淹，此乃不忠不孝！”
“此等不忠不孝之徒，窃居高位，祸乱朝纲，理应……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啪！”
陈建业手中的酒杯，被他生生捏碎！
酒水混合着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的胸中升腾而起！
“放他娘的狗屁！”
陈建业猛地一拍桌子，整张八仙桌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盘子里的菜肴撒了一地。
“我儿子炸堤是为了泄洪！是为了保住京城！是为了救这满城的百姓！”
“到了他温庭的嘴里，怎么就成了祸国殃民了？”
“他温庭是瞎了眼吗？他没看到那滔天的洪水吗？若不是我儿，这京都早就变成一片汪洋了！”
“他还有没有良心！”
许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君，看着他流血的手掌，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你这是做什么！跟自己置什么气！”
“快，去叫大夫！”
陈建业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把推开妻子，那双虎目死死地盯着宋天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皇庄被淹，那是我儿子的错吗？”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炸开九曲湾大堤，现在被淹的就是整个京都！是这百万生民！”
“他温庭一个耍笔杆子的，他懂个屁！”
陈建业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甘。
他戎马半生，为国征战，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黑白颠倒，功过不分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明明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转眼间，就要被那些躲在后面摇唇鼓舌的文官，钉在耻辱柱上！
这让他如何能忍？
宋天锡看着暴怒的好友，沉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担忧。
“建业兄，你先冷静一下。”
他端起面前那杯未动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