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狗?”
晚上回家,方筝看到她正在院里的拴狗。
自从她家破产,值钱的东西基本全还了外债,这套两层楼高的自建房还是姥爷留给她们的。
“路上捡的,警察先让我带回来。”
“这狗看着真凶,”方筝蹙眉,“你晚上拴好,别让它跑出去,万一咬到人可就成我们的麻烦了。”
“好。”
沈千鹤应着,低头看着它,这狗的眼神确实凶狠,棕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着警惕的光,好像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咬人,“你先在这儿将就一晚,等明天你就能回家了。”
“学校怎么样?”
她说着,语调没什么感情,“挺好的。”
“怎么不去重点班教?”
沈千鹤的动作一顿,抿唇,面色有些不悦,垂眸解释着,“我刚来,资历尚浅,一下教重点班,不仅学生适应不了,我也适应不了。再说了,我进重点班教学,原本教重点班的老师怎么办?他们该跟我树敌了。”
方筝听着她的话,“在学校有关系好的同事吗?”
沈千鹤神色微动,不动声色的掐着指尖,反问着,“我刚上班才几天,谁会跟我关系好?”
“沈千鹤,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沈千鹤没讲话。
“拴好狗早点上去睡觉。”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里,沈千鹤重新低头,“我要上楼了,晚上你先在这儿待着吧。”
她刚抬步,波妞立马咬住她裙尾,
但它咬住裙角的力道却很轻,仿佛只是不想让她离开。
“你要跟我上去?”
波妞摇着尾巴。
“好吧,”她心软了,“但你要乖乖的,上楼不能叫啊。”
她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牵着波妞上了楼。
通向二楼的楼梯在外面,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上楼,沈千鹤拿来不用的毯子铺在客厅,“那你躺这儿吧。”
安顿好它,自己去洗漱。
洗漱过程中,波妞围着她转。
就连洗澡都守在浴室外。
沈千鹤洗漱完毕,波妞便跟着她进了卧室。她在床边坐下,波妞就安静地坐地板上。
“你主人一定很爱你,”她轻声说,伸手抚摸着波妞厚实的颈毛,“不然怎么会训练得这么乖。”
波妞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她拍拍它的背,“行了,你也睡觉去吧。”
波妞没动,趴在床边。
“你非要跟我一块儿吗?”
沈千鹤拗不过它,拿着毯子进来,帮它铺好,“睡吧。”
屋里开着空调,沈千鹤又担心它着凉,拿来不穿的外套给它盖上,刚闭上眼,又担心它晚上睡得不舒服,想去院里待着,又给它开着门。
…
第二天沈千鹤去上班。
波妞被拴在院里。
出门前,沈千鹤还安慰着它,“等我下班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波妞像是能听懂她的话,瞬间就变得安分下来。
前两天他们学校有个月考,沈千鹤上完课就抓紧时间回办公室批改试卷。
“哟,沈老师,忙着呢?你们班考得怎么样?”
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在讲话。
陈娇娇。
整个办公室,就她说话最冲。
“还没统计。”
陈娇娇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到沈千鹤办公桌旁,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过她桌上那沓批改中的试卷,随手就抽走了最上面一张。
“哎哟,这卷面可真够干净的,”她捏着那张得分寥寥的试卷,指甲上亮眼的玫红色在纸面上格外刺眼,“选择题蒙都对不了几个吧?这学生脑子怎么长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听见,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实则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千鹤停下笔,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陈娇娇,“陈老师,试卷还没批完,现在下结论太早了。”
“早什么呀,”陈娇娇把试卷扔回她桌上,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手,“基础差成这样的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要我说啊,沈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这种学生就该狠狠罚,站着听课!罚抄一百遍!看他们还敢不敢考这么点分。”
她这话看似在出主意,实则把“教学无能”的帽子隐隐扣了下来。
旁边几个老师默默低下头,假装忙碌,没人插话。
沈千鹤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拿起耳机戴上,然后继续低头批改试卷。
陈娇娇见她不应话,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挂不住了,“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从大城市回来就了不起了,结果呢?还不是只能教最差的班,连学生都管不住!”
这话已经几乎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了。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头垂得更低了,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沈千鹤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陈娇娇略显粗重的呼吸。
徐阳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想打圆场,“陈老师,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陈娇娇正在气头上,矛头瞬间转向徐阳,“徐老师,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啊?”
徐阳被她气的面红耳赤,“让沈老师去重点班是林主任的想法,你把不满撒在沈老师身上做什么?有什么问题你去跟林主任讲去,天天在办公室里攻击同事算什么?”
陈娇娇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攻击同事?徐阳你少血口喷人!我哪句话说错了?她沈千鹤要不是走了什么门路,林主任能让她一个刚来的去重点班?重点班一直都是我在教,凭什么她一来就要把我挤下去?”
这话已经说得极其难听,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人钻营上位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假装忙碌都忘了。
沈千鹤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耳机,站了起来。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凝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没看气得跳脚的陈娇娇,而是转向徐阳,微微颔首,“徐老师,谢谢。但不必为我的事争执。”
“陈老师,关于教学安排,有任何疑问,你可以直接向林主任或者校领导反映,这是你的权利。至于我的工作能力和为人,时间会证明,不需要在此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她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墙角闪烁的红点,和窗外偶的学生身影,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办公室里有监控,门外也有学生路过。争执的内容如果被领导听到,或者被学生断章取义地传出去,你觉得到时候,重点班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陈娇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嚣张的气焰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她下意识地顺着沈千鹤的目光看向摄像头,又惊慌地瞥向门口,仿佛真的害怕下一刻就会有领导出现或者流言四起。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眼底的一丝慌乱和不甘。
沈千鹤没有再给她任何眼神,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她重新坐下,戴上耳机,拿起红笔,继续专注于那份写满了稚嫩感谢的试卷,侧脸线条冷静而专注。
周围的老师也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不再是之前的紧张对峙,而是对沈千鹤这番冷静而有力回应的无声震动。
徐阳松了一口气,看向沈千鹤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敬佩。
陈娇娇僵在原地几秒,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猛地拉开椅子坐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挑衅的话。
她甚至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了摄像头的正面方向。
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某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沈千鹤批完最后一份试卷,整理好,站起身。
她经过陈娇娇桌旁时,脚步未停。
连看都没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