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乡党委的公告贴在了凯里村村委会的墙上。我特意从张家沟赶回去看 ——“凯里村原村长王富贵,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勒索群众财物、滥用职权指使他人伪造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身份、纵容亲属破坏生产经营,情节严重,经研究决定,撤销其党内职务,相关问题线索移交司法机关进一步调查;王丽娜因涉嫌破坏生产经营,已被公安机关依法传唤调查。” 公告下面盖着乡党委的红章,格外醒目。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凯里村。当天晚上,我的手机再次被打爆,但这次,电话那头的语气全变了。二伯第一个打来,声音里满是欣慰:“强子,好样的!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这王富贵早就该查了,以前在村里作威作福,咱们都敢怒不敢言!” 五叔也打来电话,笑着说:“强子,还是你有远见、有魄力,为咱们村除了一害!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五叔说!”
还有一些曾经跟着王富贵一起刁难我的村民,也拐弯抹角地托人传话 —— 王老五托李伯带话,说 “之前是我糊涂,不该听王富贵的话掺假果子,以后你要是还回村里收果子,我保证全是优等果”;之前说我 “赚黑心钱” 的张婶,也让女儿在微信上给我发了条道歉消息,说 “都是王富贵挑唆的,我不该跟着瞎起哄”。
我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名字,听着电话里那些热情又虚伪的话语,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谬和空虚。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凯里村的方向,夜色里,曾经熟悉的灯火显得格外陌生。正义似乎得到了伸张,王富贵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那些被撕扯得千疮百孔的乡情,那些在我最艰难时的冷漠和刁难,那些在我举报后散布的谣言,却再也无法复原。
几天后,乡里派来的新驻村第一书记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回凯里村,帮着村民重新发展百香果产业,建立正规的合作社。我看着书记真诚的眼神,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书记,谢谢您的信任,但我现在更想把精力放在张家沟。凯里村的果子,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干净的环境,一份让村民能踏实赚钱的信任。”
离开书记办公室时,阳光正好,我想起第一次回凯里村收果子时的豪情,想起那些被腐烂果子淹没的日子,想起那些在深夜里整理证据的时刻。我知道,我没有做错,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永远留下了一道疤痕 —— 那是故乡给我的,一道关于贪婪、冷漠和破碎乡情的疤痕。而我能做的,就是带着这道疤痕,在张家沟的百香果林里,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初心,让那些清甜的果子,真正带着山里人的真诚,飞出大山。